因子虚的印堂已经血肉模糊,他还在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将自己的脑袋往下砸,声嘶力竭:“先生,在下从未真正求过你什么,但是现在,先生求你了,求你了……”
  权持季冷笑一声,反一脚踩到因子虚的脸上,让他一边血淋淋的脸紧贴在地,“哐”地一声巨响,因子虚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样。
  权持季冷呵,恶劣地又跺一脚:“求我饶你狗命?太异想天开了吧,我要你惨不忍睹,要你尸骨无存,要把你剁碎成血泥喂犬。”
  可因子虚求的……不是饶命。
  这个老流氓好像忘了自己。
  他脏污的手攥住了权持季雪白的裤脚,奄奄一息道:“先生,求你,求你给我看看知画的供词。”
  不是要苟活,因子虚只要真相。
  他匍匐着,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
  权持季要因子虚万念俱灰。
  他轻飘飘把知画的供词扔到一边,看因子虚像狗一样爬过来,迫不及待地抓起来看。
  “没用的,有了知画的供词你也不知道凶手。”
  证词里讲的是知画撞破了那位尊贵客人让人对忍冬先女干后杀,但紫衣贵客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反而奖励似的摸了摸梁家公子的脑袋,道:“干得漂亮。”
  接着突然对腿抖得有如筛糠的梁家公子拳打脚踢,掰开他的嘴喂下了疯药。
  但是,他没有伤知画。
  在知画惊恐的尖叫声中款款一笑:“小美人,接下来就靠你把他叫回来了。”
  权持季一早就觉得蹊跷,为什么幕后凶手要留一个只会尖叫,瞒不住事的勾栏姐儿作活口?
  好像是专门要叫知画露出马脚的一样。
  知画供词中紫衣公子等的“他”又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与忍冬有什么关系。
  但是无妨,无所谓的,反正忍冬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而且现在,比起凶手,手脚不干净的因子虚更该死。
  他怎么敢毁了书生的春宫图!?
  而因子虚看到供词的那一刻就恍然大悟了。
  紫衣公子等的“他”,就是自己。
  而紫衣贵客就是沈问。
  他知道许沉今带着一具替身之尸跑了,千辛万苦挖出了那具替身尸却找不到许沉今。
  于是,沈问在这块“许沉今的未亡之坟”上杀了化名忍冬的邹念。
  故意不杀知画留下马脚,就是为了威胁许沉今:看啊,你若不来找我,我便将你的故交好友一个个杀了。
  因子虚歇斯底里地号啕,痛得嘶心裂肺。
  疯了,他们都是要逼疯自己的疯子!!!
  嘴唇抽搐着,胸口一阵冰冷,因子虚在地上爬着,爬着,却被权持季一脚踩住了右手。
  十指连心,痛不欲生,动弹不得。
  权持季冷笑:“你可没命出去了。”
  他掐了因子虚的脖子,一点一点地收紧。
  因子虚已经呼吸不上,脚一下一下往下蹬着,脖子憋得通红。
  挣扎,乞饶,泪留满面……都组成了他痛苦可怜的底色。
  他好像真的,必死无疑。
  耳边嗡嗡地想,因子虚将手一垂,他认了命了,他认命了……
  许是“尸骨寒”,因子虚突然一冷。
  权持季却见房门大开,梁上半蹲着一个裹满黑布的少年郎,巧笑一下:“你的乖乖,你怎么了。”
  少年郎用腿一蹬房梁,像点水蜻蜓,轻巧地朝权持季扑了过来:“哎,才一会不见,就开始打人了?”
  那少年轻佻:“这么莽撞,可是伤人心的。“
  翻飞的黑纱衣料在权持季眼前一闪而过?
  权持季捂脸笑得痴狂,眼中凶光一现:“因老板呀因老板,原来还勾搭了刺客。”
  他沉声:“你们黄泉作伴,挺好。”
  下一秒,那黑衣刺客笑声立止,权持季的刀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刺透他的右肩。
  恐怖如斯。
  刺客竟是完全打不过。
  他咬牙,心道:那就只能……玩阴的。
  刺客袖里飞粉一扬,权持季离得太近来不及掩鼻,反被将了一军。
  “西域来的药,药力大着呢。”刺客捂了伤处笑了一下,对因子虚道:“我的乖乖,杀了他,要吗?”
  “不必。”因子虚也吸了药粉,全赖浑身剧痛,竟不得阖眼,他道:“不要。”
  那小刺客立刻把因子虚捞了起来扛在肩上,笑兮兮的没个正形:“那我们就快点逃命吧,你怎么这么轻,一点也不压伤口。”
  因子虚吐气艰难:“走。”
  他被掳起飞檐走壁,确定不会被追上后被那小刺客驮上了牛车。
  因子虚唇已经白了,大喘着气。
  小刺客掀了蒙面的纱,露出两颗小虎牙,明媚有如二月青风,是张风流的好皮囊,道:“我的乖乖,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救命恩人到底是谁。”
  因子虚恼怒:“疼得能喘气就不错了。”
  “哦,确实是骨错位了。”小刺客卧于因子虚身侧,懒洋洋的:“到我老窝那边给你正正骨。我嘛,我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怪盗半裁叶。”
  哦,半裁叶。
  在鱼龙混杂的奉安城黑市经常能听见这个名字,听说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三翻四次动过找许沉今来讨赏的心思。
  原来以为会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未承想是个少年模样的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