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行表情不变,平移到了三米之外。
身体力行地表示:不愿意与顾千秋为伍。
那边已经动起手来了。
黑色的浓雾弥漫整个大殿,顾千秋几乎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不断撞击的兵器声和感受到涌动杂乱的灵力。
但显然,打得非常激烈。
郁阳泽护着他躲到了大殿内的一根柱子后面,自己则稍微走出去。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需要防守还是进攻,都能做出最快的反应。
顾千秋席地而坐,地毯柔软,捡起了手边的一个酒壶,一摇晃,里面还有不少酒。
再捡个酒杯也不现实,于是顾千秋对着酒壶吹了一口——这是他此生饮过最香的酒。
难怪乎那些人会像疯魔了一样。
“什么酒你都敢喝?”
不知何时,呼延献走到了他身边,居然也坐了下来,从他手中抢走酒壶,一仰头,给喝干净了。
“喝你点酒怎么了?小气。”顾千秋说。
呼延献懒得跟他说话,把空酒壶随手丢在地上。
他神情淡淡,似乎那边激烈的战斗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看客也不带这么冷漠的。
“你……”呼延献忽然说,却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他大概看了顾千秋三秒钟,起身了。
“什么?”顾千秋觉得头有些晕。
呼延献莞尔:“你喝醉了。”
顾千秋嘴硬:“不可能!我酒量好着呢!就沾了一口,我怎么会醉?”
呼延献都懒得回他,对视三秒钟之后,顾千秋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他走向那边的战场。
呼——
烟尘微微消散,从大殿黑雾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暗红色的光来,接着就能见一朵花盛开。
那花非常大,似桃似杏,却又和寻常人间的花完全不同,开在大殿顶部,向下笼罩住所有人,呼延献站在花蕊正对的地方。
他手中握着一个人的手腕,轻笑莞尔。
一个年轻男人被他拉着,在瞬息之间,所有血管一起沸腾,俊朗的脸颊绯红,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是那一代的天机呢。”不知何时,顾千秋站在了颜子行身后,说话。
颜子行微微一偏头:“……你喝醉了。”
顾千秋道:“没有。完全没醉。你看,我都能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你不二庄的祖宗。”
颜子行看了郁阳泽一眼,希望他能来把顾千秋拉走。
但郁阳泽像个冷面门神,往顾千秋身后一杵,眼观鼻、鼻观心,一点反应都不给。
顾千秋稳重道:“子行,你可看好了,这是你能救他唯一的路。”
颜子行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呼延献为什么忽然走入战场,又为什么只拉住了一个年轻男人——必然是当初最后将他封印的,“透骨钉”的持有者。
他要在弄死颜子行之前,先确保自己不会被封印住。
然就在这一瞬间,呼延献身后爆发出了一道强烈的剑光,剑势极强!
呼延献反应极快,迅速收回了手。
但那剑却不是对着他来的,而是直接往上!
大殿顶上的花硬生生被斩断了一半,从中间整整齐齐地断开,呼延献瞬间单膝跪地,从唇缝中呕出一口血来,顺着他的嘴角蜿蜒而下。
他慢慢起身,那道血痕就像是白瓷上的裂缝,又或者是雪地中的红梅,耀眼得很。
他本就鲜妍的神容,也顷刻稠浓起来。
但随即剑锋又至!
呼延献并没有闪躲,那剑光再次闪烁,居然只在瞬息之间,就横着从呼延献的脸上划了过去。
从脸颊、到鼻梁,都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但呼延献早知道会有这此的情节,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静静站在原地,甚至笑了。
但顾千秋觉得,当初第一次经历这件事的时候,也许呼延献并不如现在表现出得这般平静。
这个从来都认定自己容貌冠绝天下的合欢宗宗主,若真还有什么在乎的东西,容貌也许能算一份。
只可惜。
世上已过了千年。
就算当初再怎么悲痛欲绝,时间也给出了答案——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本来鲜妍的神貌瞬间变得面目全非,甚至单看五官的话,都面目可憎起来。
一个完美的东西碎裂开,往往令人更加不忍直视。
但千年后的呼延献甚至拢了拢头发,叹息一声,又笑得有些揶揄,对那剑修说:“有什么不敢看的呢?……”
他似乎有个称呼,但是声音很轻,顾千秋几人都没听见。
但显然,那个剑修的反应很大。
不过他的反应不是说话,而是死死握着剑柄,那剑的冷光寒芒极盛,一抬手就知道绝非等闲之辈,看着呼延献的目光戒备又沉沦,牙关咬得死紧,若仔细看,能发现他衣袍底下的身躯有很轻微的颤抖。
他非常恐惧。
但是以他刚刚出手就能直接毁掉呼延献的容貌的剑术来看,这种恐惧来源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想到。
呼延献忽然掏出了一把黄金匕首!
颜子行下意识一摸自己的后腰,那匕首果然已经不翼而飞。
但是呼延献并没有去攻击任何人,而是轻描淡写的把匕首指向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