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有事的样子,他却以为她遇上什么事,竟放下手头的事,当即便来了。
  如今看来,倒是他打扰他们两人了。
  身后的温雉瞧不见里边的情况,正疑惑主子怎么立着不动,却见姜怀央面色阴沉,回身要走。他下意识让了让,问,“主子?”
  这么一声,叫院子里的人也听到了。柳南君刚与她谈及几日浇一次水的问题,注意到动静,旋即止住了话头,探身道,“公子莫要走错了,阮姑娘在这儿呢。”
  若说起来,他对花草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连这些花也是不知谁送给姜怀央,姜怀央顺手就扔给他去处置了。这几日几乎是一两天便是一盆,这可不久积攒了这许多了么。
  眼下柳南君见他一来,也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自是没心思再聊下去。
  阮玉仪缓缓抬起眼帘,往一边走了几步,立在姜怀央的不远处。
  她轻声唤,“殿下——”这一声柔软绵长,微微颤着,仿佛在她的喉间酝酿了许久,才得以念出这两个字。
  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多委屈,似是终于等到那个能供她依靠的人来了,只要他来,她就可以不再担惊受怕。
  姜怀央被这一声搅得心迷意乱,回首对上她的眸子,清润的,水灵灵的,甚至使他觉得,若要凑近了看,可以在那里边装满自己的倒影。
  这样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柳南君几个见状,则退出了院子。他们一走,这里便只剩下阮玉仪和姜怀央两个。
  此时,阮玉仪内心积攒的情绪才得以似山洪般地,一股脑倾泻出来。
  她委实感到惊惧极了,可为了旁人不担心,她要努力地笑,平日里也是这样,明明别人对她满怀着恶意,她还要胆战心惊地保持着面上的和气。她感到有些累。
  脑中紧绷的弦似乎在顷刻间绷断,她顾不得眼前人是世子还是旁的什么人,直往他怀中扑去,双手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裳。
  姜怀央被撞得一愣,双手在空中顿了半晌,最终还是拥住了她。小娘子的身子软和极了,毛茸茸的发顶刚好在他的下巴处,他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头顶。
  他沉声道,“温雉说你出事了。”
  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狠狠一颤,接着一双柔夷推开他,然后见她仰头,唇嗫嚅了下,却吐不出半个字。
  他心下一软,不由得放柔了声音,“好了,我会叫温雉处理好的。”
  似乎是因着得了这句话,阮玉仪的情绪渐渐平复,理智回归,也一下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面色微红。
  姜怀央上下打量她一眼,不太确定她是否还有旁的什么不适,“还能走吗?”
  她别开眼,轻声道,“还有一事——”
  他正待问,却见眼前的人踮起脚,乘他不备,在他唇上清浅地印了一下,旋即离开。注意到她双耳红晕更甚,他有些被气笑了。
  前一秒还是即将哭出来的模样,现下却不忘惦记着这些,只能说她确实是执着得很了。
  她露出点笑意来,像是一只小把戏得逞的猫儿。
  “多谢殿下愿意过来。”她如此道。
  而后姜怀央将她在马车上安置妥当,放好了帘帐。阮玉仪本想说这么一点路,她可以自己回去,转念一想,世子愿意相送倒也是好事,于是也便不再说什么。
  马车外,姜怀央低声询问温雉事情缘由。
  温雉神情严肃,垂首道,“主子您方才吩咐我去玲珑阁办事时,我经过一个巷口,就见有两个市井闲子——”他将事情原委简洁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描述,姜怀央的神色冷下来,嗤道,“哦?我却是不知京中治安竟已如此。看来京兆府上下该是整顿整顿了。”
  “主子所言极是。”温雉暗叹,看来京兆尹大人近来要不好过了。革职倒是不至于,但敲打却是少不了的。
  先帝确实是不太在意布衣阶层这些不伤不死的“小事”,但京兆尹此次可摸错了新帝的性子。
  因着他自小被无视着长大,日子过得与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被卷入亲人间的尔虞我诈,互相残杀,他的治理更下移,一经登基,便在思忖民生之事,无奈没有切入点。
  一帘之隔,阮玉仪端坐在车舆内,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个灵清。
  原是由于他的吩咐,温雉才会经过这条巷子的。她想。
  第49章 送婢
  打那次玲珑阁见了姜怀央后,她便一连三日没再见着他了。
  她依旧每日用完午膳后前去寺庙,日落便归。她也并不干坐着,有时抄点经文,等布行将多余的料子送来了,她便着手缝制衣裳。
  手上的料子除去够用来做一件短袄和一件裙衫外,余下的她便打算用来绣个香囊,里头放上些晒干的金桂,掺些她的木槿香囊中的一小撮药粉,寄以平安顺遂的愿景,想着待下次,连同手上誊好的这些经文一并交予他。
  一边挂满红绳的那株榕树还绿着,阮玉仪忽地觉得有些累,便放下手中针线,往墙外望去。
  其实一个人呆着的时候,难免思绪飘远。第一日的时候还好,等着便也等着了,只是愈到后边,她的心里也愈发没有底。
  她甚至开始疑心世子是否还会回来,以至于屡次问寺中沙弥他的行程,得到的确说的是小住一月的回答,方才稍稍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