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酥见他这副样子,又加了把火,“福泽公公这是心虚不敢说了?”
  “阿七侍卫可不要乱说话,咱家是为贵妃娘娘做事的,污蔑咱家不要紧,损了娘娘的威仪可就不好了。”福泽希望江寒酥听了姜贵妃的名头,能够有所忌惮。
  但他见江寒酥听了这话,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是那样的不近人情,就预感到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还是请福泽公公正面回答卑职的问题吧。”
  果然,江寒酥说了这样一句不通人情的话。
  福泽暗自咬牙,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敢这样不知好歹的,以为有太子在,就没有人能奈何的了他吗?不知天高地厚。
  但不管他如何想要江寒酥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得罪的,眼下却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压抑着心中的气愤和惊慌,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咱家每日有许多事情要忙,再者,咱家心中是不信有人胆敢对太子殿下不利的,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说出来的戏言呢,后来自然就忘了。”
  “戏言?”江寒酥冷声反问,“你这是置太子殿下的安危于不顾,亦是陷姜贵妃于不义。”
  福泽嘴唇抖了抖,一时说不出话来,江寒酥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还故意提到姜贵妃,是想告诉他,他不该用姜贵妃威胁他吗?
  他跟在姜贵妃身边多年,是重华宫的大总管,宫里的人,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侍卫,哪个不是对他恭恭敬敬,想要巴结他的人都排成了队,他还没遇到过江寒酥这样的。
  若非今日是皇帝在此,他根本不会受制于一个侍卫,他有什么资格审问自己!
  福泽面向皇帝,俯身叩首,大喊冤屈,“陛下,奴才当不起这样的罪名,望陛下明察。”
  皇帝的眼神深沉难辨喜怒,那确实是子虚乌有的罪名,但福泽真正犯下的罪过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朕倒是觉得,阿七所言有些道理,你们这些人,跟在主子身边久了,就自以为有了身份,忘了本分。”皇帝一抬眼,目光在虚空中扫过,仿佛他不是针对福泽一人说的这话。
  “奴才们不敢这样想。”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仆从,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跪着的,全都拜倒在地齐声道。
  江寒酥见此情形,愣住了,他一身侍卫的装束站在那里显得特别违和,他低着头不敢看皇帝,紧张得脸颊发热心脏狂跳,他的脑海里疯狂交织着两种念头,跪还是不跪?
  他已然成为了这封建王朝中的一粒微尘,是否应该遵循这里的规则?
  可他经历过更文明更自由更尊重每一个个体生命价值的现代社会,难道他要将那一切都抛弃吗?
  文明的倒退,即使只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也是可悲的吧。
  江寒酥听见站在他身旁的陆云朝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此刻他的感官好像被无限放大了一样,这一声落在他心间就如石子猛地砸进深潭,激起水花四溅的层层涟漪。
  他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陆云朝。
  先前与福泽对质时冷硬无情的面目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有些柔软无措的眼神。
  陆云朝露出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轻快的笑容,转瞬即逝。
  江寒酥听见他用轻柔的声音说:“父皇,福泽侍奉主上如此不尽心,今日可以不将儿臣放在心上,明日恐怕就更是眼高于顶,不知要生出什么乱子,姜贵妃统领六宫,有诸多事务要劳心劳力,他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得起总管的责任,儿臣之见,应将此人革职查办,父皇意下如何?”
  “嗯。”皇帝没发表什么意见,直接同意了。
  “阿七,将人带走吧。”陆云朝吩咐道。
  “是。”江寒酥颔首领命,径直走向福泽,欲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他不知陆云朝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帮他解了围,但他跟在陆云朝身边,从没有跪过谁,以至于他一直忽视了这项令人不适的规矩。
  福泽在他手下挣扎起来,大喊:“奴才冤枉啊!”
  “冤不冤枉可不是你说了算,带走。”陆云朝看着江寒酥,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江寒酥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悦,手上一使劲,扭过福泽的手臂就押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六皇子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焰,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内心希望没人来寻他的错处。
  皇帝见目的都达成了,就下了最后的判决,他沉着脸色,用威严的声音说道:“靖王陆云川毒害太子,罪大恶极,今废爵位除玉碟,望好自为之。”
  陆云川垂首跪在地上听了好一会儿的戏,他恨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他看来,他们要么是致使他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要么就是看到了他最狼狈最落魄的样子。
  出身卑贱就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他嘲讽地大笑出声,控诉道:“父皇的心从来都是偏的,如果今日是陆云朝伤我,父皇绝不会这么对他。”
  “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假设,你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若是承受不起,就好好记着教训,以后切莫再犯。”皇帝并没有被陆云川的话激起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劝告道。
  皇帝越是这样冷淡,陆云川悲愤的情绪越是直冲头顶。
  “你会后悔的,陆云朝中的毒无解,他当不了皇帝,也一定会比我先死!”陆云川发狠地诅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