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错身时,李庭霄板起脸目不斜视,以至于忽略了白知饮欲言又止的僵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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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庭霄心事重重地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起来,习惯性地喊了声“阿宴”。
  门竟然被敲响了,透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他不觉莞尔,心中正意外白知饮竟然懂得敲门?不料,进来的却是县衙安排的小厮。
  李庭霄不认得,是从穿的衣服上看出来的。
  小厮这辈子都没见过比府尹大的官儿,手脚都不知往哪放才好,战战兢兢到他身边,弓着背:“殿,殿下有何吩咐?”
  李庭霄心说我吩咐个屁!
  “本王那贴身侍卫呢?”
  “回殿下,一早,一早,天不亮就出去了!”
  “那本王的其他亲卫呢?”
  “回殿下,那位小将军,把,把卫士们全带走了,一个都没留,好像意思是,今日不回来了,让奴好好伺候殿下三餐……”
  “……”
  好你个白知饮!
  你把人都带走我就出不去门了吗?又不是残废!
  别说,白知饮真得逞了,他堂堂煜王,还真不好意思在没人陪伴的情况下外出,那也太寒碜了,县衙衙差也不能用,用了的话不明摆着告诉世人,他被贴身侍卫给架空了么?
  也罢,忙忙碌碌这许多天,空出一天也好!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他去前衙找黄孝昀,不料,他也早早出去巡视了。
  不过,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云听尘。
  云听尘在前院焦急地东张西望,也不知在找什么,见到李庭霄,立刻换作笑脸:“云听尘拜见殿下!”
  李庭霄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方才路上看到阿宴小将军带人往城外去了,还想着怎么没见到殿下,竟在这边遇见了。”
  云听尘不愧是儒商,一身素白团领衫尽显儒雅,低眉顺眼透着恭敬,可李庭霄怎么看他都不自在。
  那也是,谁见了极有可能要自己命的伪君子,都不会自在。
  但李庭霄也不想与他交恶,这人还有点用。
  云家乃是名震天下的大富商,生意遍布全国,周边小国也常来常往,真正的富可敌国。
  但鲜有人知,他们曾做过皇亲。
  云听尘的姨母是先帝的慕妃,云母虽早年间随母改嫁云氏,是以云家与慕妃这层干系无人知晓。
  姐妹二人幼时分离,但感情颇深,入宫前书信往来不断,云母生下云听尘后,慕妃南下路过时还去云家的客栈小住过,那时,八岁的云听尘才正式见过这位姨母,一个月的相处下来,聪颖过人的云听尘很得姨母喜爱,增加了不少情分。
  然而,可才分别几个月,就传来了姨母病逝的消息,母亲整天整夜地哭,没多久也去了,给小小的云听尘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长大后,他子承父业,在主角光环笼罩下,很快把云家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除了与云家有紧密关联的人,恐怕只有李庭霄知道,他们用那些产业构成了相当庞大的信息网和人脉网,也正因如此,最后才能给予湘帝致命一击。
  当然,如今李庭霄来了,这一切都成了浮云泡影,不可能再原样发生。
  他心说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命定的克星,于是答道:“今日觉着憋闷,让阿宴自己去了。”
  云听尘做关心状:“殿下身体不适?大夫看过了吗?在下的商队中刚好有补品,这就取来给殿下补补!”
  “不必。”李庭霄不愿再提,问,“云公子找黄县令有事?”
  “在下不是来找黄县令的,是来拜见殿下的。”云听尘环顾左右,“殿下可否容在下细说?”
  左右闲着,李庭霄引他回到后院。
  回到客房主宾落座,那名小厮给奉了茶还杵在原地不走,被李庭霄无奈地挥退了。
  他拿手扇了扇茶烟,轻嗅片刻,问:“云公子何事?”
  云听尘忙推回茶碗,谨慎说:“回禀殿下,上回说送殿下匹好马,可……”
  他为难半天,见煜王并不搭茬,只好主动说:“前几日,在下的商队路过西马关,结果被守关将士给拦住,说是贩马公凭不合规,把十几匹马连同送山一并扣下了,在下实在惭愧,原本对殿下夸下海口,可如今……”
  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未引得煜王的注意,他只是端茶碗吹了吹,慢吞吞呷了一口。
  云听尘只好硬着头皮:“怕是送山没福气,不能陪伴殿下,等下回……”
  李庭霄咽下口中香茶,打断道:“没福气就算了,本王有马。”
  “还想下回再给殿下寻匹好的,但可能,世间再无送山那般的神驹了。”
  李庭霄嗤笑:“夸大了吧?有多神?本王的青圣能日行一千夜行八百,它比得过吗?”
  云听尘讪讪地:“倒不敢与殿下的神驹媲美。”
  “那本王要它作甚?”李庭霄瞥他一眼,目光有如蜂刺,“云公子,若是想让本王说情要回那几匹马便直说,本王不喜欢兜圈子,不实诚!”
  云听尘汗颜。
  他沉默片刻,一咬牙,高高作揖一躬到地,之后并未起身:“不敢欺瞒殿下,不是几匹马,是四百匹!四百匹精挑细选的骏马如今被扣西马关,守备说要留下充军,在下经商十数年,懂得其中门道,上下早已打点妥当,不知为何会出如此大的纰漏,只好厚着脸皮来求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