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既明再次回到床上时,纪月还在睡着,他放轻了动作把她抱进怀里,纪月也习惯性地无意识往他怀里蹭了蹭。
对纪月这些无意识对他的依赖,徐既明十分受用,他落了个轻柔的吻在她发顶,又才浅浅睡去。
以为一夜无梦的好眠,却在半夜因为纪月的噩梦而惊醒。
徐既明醒来时纪月浸在噩梦里没有醒,她蜷缩在他怀里,手紧紧拉扯着他的睡衣衣角,哼哭着不知道说着什么梦话。
徐既明微微凑近,又听到她在喊着“姐姐”。
“月月,月月?”徐既明拍着她的肩,担心她被魇住,又加了些力道,才把纪月从噩梦里叫醒。
被叫醒的纪月茫然地微睁着眼,她只觉得自己心脏像被一只手紧攥着一样难受,但睁眼的一瞬间,刚才的梦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好难过。
她下意识地又往徐既明身边蹭了蹭,“我好像做噩梦了。”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宝宝,再睡吧…我在呢。”徐既明没有问她做了什么梦,只是重新把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徐既明几乎是一夜没睡,他起得也很早,纪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床铺都已经没了温度。
徐既明一早起来便熬了一锅养神的莲子红枣粥,连孙姨都没他起得早,熬好后他又等粥凉了些,才端着上楼准备叫纪月起床。
纪月知道今天要回吴州,早订好了闹钟,现在正坐在床上发呆。
傻傻的模样徐既明看得心软,他又坐到她身边顺了顺她翘起的头发。
“我…我下楼吃。”纪月也不太习惯在床上吃东西,而且徐既明一大早对她格外照顾的态度,让她的心绪又乱了起来。
但徐既明到底也没让她下楼才吃,而且比昨晚还变本加厉地,不仅做什么都没让她离开他的视线,就算回了吴州老宅,他也像把纪月当随身挂件一样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上午收到的关于纪家的事并没什么有用信息,只是确定了纪家夫妇昨天回来后有争吵。纪家的佣人都在纪家十几二十几年了,对纪家十分衷心,也问不出来。
而纪月今天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的隐瞒让徐既明更好奇,也更焦躁。
方宜瑾是本就不满徐既明对纪月这种过分的照管,只能生活在徐既明庇护下的儿媳她带不出手,带出去也丢她和徐家的脸面。
而徐老爷子就是纯粹的对她养女的身份十一分不满意,只是知晓徐既明现在对纪月上头得很,两个人又领了证,他再想拆散,也有些难办。
不过恰巧方宜瑾也不喜纪月,想让纪月出国留学镀个金,这倒是暂时分开两个人的好法子。外界虽然都因为徐既明无名指的戒指断言他已婚,但到底他自己也没公开是谁,徐老爷子心思又有些活络的迹象。
徐老爷子原打算借着这次家宴也对纪月出国的事推波助澜一把,纪月一个小辈,总不会拒绝他。
但徐既明今天这旁若无人般照顾纪月的作态,让徐老爷子根本找不到机会单独和纪月说话,他本就不悦纪月,徐既明今天的举动更是让他觉得憋火。
于是在直到午后的闲聊里,纪月借口去洗手间暂时脱离了屋内低气压的氛围后,徐老爷子的不满首先爆发了。
徐老爷子此刻看徐既明也有七八分的不满意,他不容许自己骄傲的孙子因为一个女人而这样。
“你今天这像个什么样!一个养女,被纪家本就养得小气,唯唯诺诺的,没有一点大家子女的风范,难登大雅之堂!你今天故意在我们面前做出这副样子又是想干什么?”
老爷子噼里啪啦一顿怒火,徐父虽然也奇怪徐既明今天的作为,但还是先宽慰着自己父亲。
徐既明心里也装着事,不知道徐老爷子这又是要演哪一出,“您老要是看得烦,我们就先回去了。”
徐既明说着就站起来,又被徐老爷子呵斥站住,“我从前就是这样教你的?我看你这婚结了,真是越活越不像话了!不如离了!”
徐既明听见这话,喉间反驳的话就要滚出,又被徐父岔开,“您也别生气,小两口正是新婚,亲昵些也是正常的。”他劝完父亲,又劝儿子,“既明,大过年的,怎么和爷爷说话的,赶紧和爷爷道个歉,这事儿就完了,啊。”一如往常二十几年,做起了和事佬。
他和弟弟是被母亲带大的,对父亲的控制欲体会的比较少,但徐既明几乎是被他带大的,所以对徐老爷子的控制欲格外敏感。
徐既明小时候反抗过,却只是被压制得更厉害。直到开始接手徐家的事,他首先做的也是一步步铲除了老爷子留下的眼线,不过这也导致了祖孙俩的关系变得愈发紧张。
徐老爷子哼了一声,顺着儿子的话下了个台阶,“跟他亲昵还让人跟着江家那女儿去国外?纪月再怎么说也算是徐家人,去江家底下做事算怎么回事。我看正好她也要毕业了,先去国外留学深造个几年,回来跟着宜瑾学学为人处事之后,再看看安排点什么事做。”
他到底也没说安排进本家的企业,纪家都不要的养女,丢给他们徐家又养又教,他们已经算仁至义尽。
徐老爷子的话刚说完,徐既明首先看向的便是自己母亲,然而方宜瑾只是皱着眉看向徐父。
徐既明又嗤了一声:“我的妻子,她想做什么也由不得您的安排。您要是看不惯,正好以后我们也就不回来给您添堵了。”
说着,徐既明便往门口走,打算去找纪月,带她回海市。
徐老爷子被气得不轻,徐父又紧着安慰自己父亲,儿子那边便交给了妻子。
方宜瑾叫住徐既明,再怎么说,她跟自己儿子总是比跟徐老爷子亲的。
天阴沉沉的,连廊冷风贯穿,徐既明本想让方宜瑾先回她们院子,他把纪月送到自己院子里再回头和她细谈,但方宜瑾目光在他身后流转片刻,只是摇了摇头。
“儿子,你爷爷的想法我确实不知道。”方宜瑾说着,无奈轻叹,“不过你爷爷说的对,纪月是徐家的儿媳,在江家做事,没这个道理。还是你打算一直就这样,不对外公开纪月的身份?让外界胡乱猜测,让一些阿猫阿狗都来蹭徐家儿媳的身份?”
徐既明眉头紧锁,“妈,我说过,纪月的身份我只是暂时没打算公开,她年纪还小,而且…”
“既明,你21的时候已经能独立替你爸和国外谈合作了。”方宜瑾提醒,又道:“你也看得出来,纪家原本就不重视她,对她这辈子根本没什么规划,她对纪家的作用也只是在合适的时机联姻,难道你也打算像纪家一样,只是把她当作联姻的棋子而已?”
“不是所有人的21岁就要做成什么事,既然我有能力让她在21岁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想就让她去做。”
方宜瑾闻言微顿,她知道这是徐家长孙的身份欠徐既明的,可拥有的多,背负和付出的就多,自古都是,徐既明作为徐家和方家的孩子,不可避免的,就是在21岁不能拥有别人的自由和惬意。
就像纪月作为纪家的养女,背负的责任便是联姻,而她作为徐既明的妻子,在所难免的也要背负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
“你不能一直安排她要走的下一步路,纪月终究要公开站在你妻子的身份上独当一面的,你想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到她在你现在这个年纪?这七年就被你藏在公众之下?。”方宜瑾问他,而后又叹了一声气,“既明,这对人家女孩不公平。”
方宜瑾最后的话,也有站在纪月的立场上。
纪月嫁给徐既明半年了,却一次宴会都没被他带出去过,外界一些猜测又多又乱,虽然被他处理的得也多,但总归对纪月和徐家的名声都不好。
方宜瑾最后又劝他好好想想,也问问纪月真实的想法。
等方宜瑾一离开,徐既明便看到纪月从廊拐角后出来。
他知道纪月肯定听到了,一下也明白了他妈刚才也是故意说给纪月听的。
“月月,过来。”徐既明向她伸出双手。
吴州比海市还要冷上几度,下午的天空也更加阴沉,廊下的光线更加暗,但徐既明仍能看清她眼里那抹不曾见过的坚毅。
徐既明见到她一步步走近,却在自己怀前停下脚步。
明明脚步那么坚定地在靠近他,却是说着要选择离开他的话。
他又听到她说:“我想出国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