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墟光海安静,适合养伤,况且此地灵气浓郁,对白皎也大有裨益。
  作为上古神祇的诞生之地,天墟光渊拥有无穷无尽的浓郁灵气,又滋养出无数绚烂繁花,没有四时变换,永远生机勃勃。
  大概谁也没想到,万载之前,这里还是遍地骸骨,怨气冲天的景象。
  天墟光海中,最出色的便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宏大光瀑,流水乃是天河倾泻,水珠飞溅似星光洒落,水流则通过河道涌入下方的落星湖,此时湖面平静无波,倒映出碧蓝天穹。
  落星湖四周尽是烂漫盛放的繁花,自上而下看,它是姹紫嫣红的花海中心,一侧,邻水而建的宏大宫殿美轮美奂。
  东渊将她放置上玉床之后,终于压抑不住喉咙腥甜之气,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擦了擦唇角血迹,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势,视线凝视白皎,紫眸深邃无比。
  当初他被阵旗困住,因为担心白皎强行破封,折损了修为。
  如果只是这,并不足以令他吐血。
  真正的原因是数万年前,为了将魔尊封印,东渊耗费半身修为,时至今日,不过恢复七八成。
  现在因为强行破阵,再次折损两成,尽管如此四海八荒依旧无人是他敌手,可他又怎会就此满足。
  他坐在玉床边缘,女子恬静睡颜映入眼帘,东渊下意识伸出手,却又生生顿住,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冲击心扉,对恢复修为的执着,对守护她的执念。
  只有如此,才能护住她。
  这次是虚惊一场,那下一次呢?
  觊觎她的人那么多,只有成为最强大的人,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最后这句话十分具有针对性,却也不是杞人忧天,因为在他带着白皎离开紫黎宫不久,一位来客突然到访。
  青霖看到来人,惊了一瞬,连忙欢迎:“流风上神。”
  他态度恭敬,流风眸色发冷,只觉心烦意乱,隐忍的怒气已经达到顶点,这一切,要从他得知东渊亲赴战场,当着众神的面,抱走一名红衣女子说起。
  流风苦苦寻觅白皎几千年,几乎踏遍八荒秘境,偶然间,听到众人谈论帝君姻缘,他还跟着嘲笑了两声。
  东渊这人最是冷心冷情,有时他都怀疑,对方的原型是不是石头,因为他的心,就跟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铁石开花,真是稀奇。
  如果不是找皎皎要紧,他定然要当面讥讽两句,当初是谁说情爱乃是小道,天下苍生才是大道,要为大道断情绝爱。
  直到他从那人口中得知,他唤那她皎皎。
  哈,皎皎!
  流风脸上笑容消失了。
  原型又是狐狸!
  不是他的皎皎还能是谁!
  东渊,好一个东渊!
  流风满脸悲愤,他拿他当兄弟,他拿他当傻子!
  “东渊呢?他在哪儿,是不是就在这里?”流风怒气冲冲,险些控制不住脾气,一掌拍碎紫黎宫。
  青霖头皮发麻,上神的威压令他全身紧绷,几度想要匍匐下跪,拼尽全力勉强忍住,他将实情告知对方:“流风上神,帝君回来后已然封宫,禁止任何人入内。”
  “封宫?”
  流风朗声大笑,看向紫黎宫外覆盖的结界,他才知道,愤怒到极致,是会笑出来的。
  流风毫不犹豫,一掌挥出,巨大的结界如泡沫破碎,流风化为流光进入宫殿。
  青霖就在一旁,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强烈的威压之下,他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沮丧地看着他进去。
  片刻后,却见流风上神大步流星走出来,声音愤怒无比:“东渊!”
  他进去后,只看到空空荡荡的大殿,别说白皎,就连一根狐狸毛都没看见。
  显然,东渊早料到他会过来,一早就带着白皎跑了。
  流风攥紧双拳,想起听到的事实,无数人在战场上看到,白皎收服阵旗后便昏死过去,登时,他心口一阵刺痛,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余下的日子,他反复推算两人踪迹,即便毫无所获,也从不放弃。
  流风算是看清楚了,靠人不如靠己。
  流风从未如此后悔,他比东渊修为只差了一线,这便要提到修为划分,上神并非顶点,之上还有神君,神尊,他是神君,而东渊,便是神尊。
  本来他有希望晋升神尊,可他生性风流,惫怠修炼,主动放弃冲击神尊之位,以至于一步慢,步步慢,陷入如此被动状态。
  五千年后。
  天墟光海,一片鸟语花香,秀丽风光。
  消失不见的东渊缓步走进宫殿,脸色格外温和,手中拿着紫晶石雕刻的小狐狸雕像,数千年中,除了守护白皎,提升修为,便是做这些雕像。
  他将紫色小狐狸放在博古架上,放眼望去,整整一面墙上,都是小狐狸的雕像,姿态各异,或动或静,却都栩栩如生。
  东渊放置归类后,走进内室,熟悉的气息让他放松神经,想到沉睡的白皎,他眉眼柔和,再无当初一丝凛冽漠然。
  男人年轻俊美的脸庞上漾起一抹笑意,他渐渐喜欢上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随着时间越长,他渐渐又生出不满。
  东渊第一次知道,五千年是那么长,漫长得仿佛过完了一生,他的心开始渴望,想要见到她睁开眼睛的样子,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想听她唤自己东渊,想与她互动,看她活泼可爱的模样。
  而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无悲无喜。
  他看不到自己眼底泛滥的情思,便是再强大的神祇,也逃不过七情六欲。
  有了爱,就会滋生欲望。
  东渊收敛情绪,望向玉床。
  蓦地,他的脸色阴沉无比,无法形容的惶恐似一双看不见的大手骤然捏住他的心脏,阵阵疼痛袭来,顷刻间,将他击打得神思溃散。
  玉床之上,再无白皎的身影。
  她不见了。
  那一刻,他的心如陨星一头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失去她的可能让他全身紧绷,短短片刻,脑海里已经转过上万种可能。
  是流风!
  不,这是他的诞生之地,没有他的允许,外人绝不可能进入。
  白皎到底在哪儿?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跳动的心脏,毫无顾忌地敲打胸腔,下一刻,东渊转身冲向室外,慌乱之下,连神力都忘了调动,像是最普通的凡人,靠着双眼逡巡,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伴随着轻柔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时空。
  “帝君?”
  强烈的心跳声掩盖一切。
  东渊转过身,眼中绽开强烈的光彩。
  白皎脸上漾起浅笑,柔软的红唇饱满艳润,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身后,她穿着灼目的红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少女身后的一切在此刻,虚化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背景,只有她是唯一的、瞩目是焦点。
  东渊细细凝视,眼底勾勒出她的模样,明明她就近在眼前,他却不敢靠近,一切美好得太过虚幻,他怕这只是自己的臆想,是水中花镜中月,是梦幻泡影,轻轻一碰,便会碎掉。
  白皎不知道他的想法,已经走到他跟前,再往前,就要扑进他怀里,于是她停下来,仰头问他:“你在找我吗?”
  东渊面无表情,实则心乱如麻,他如同一座雕塑,怔怔立在原地,白皎黛眉微蹙,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却听见他郑重地说:“是!”
  声音不知何时已然沙哑。
  紫色眼瞳深邃幽暗,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似要将她镌刻进心底,永世不忘。
  炙热的视线让白皎脸色发烫,双颊晕起一抹醉人酡红,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东渊忽地张开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身上的淡淡檀香气息扑面而来,如一团绵软的云缠住她,无孔不入地包裹。
  许久之后,她听见他的声音,低沉喑哑:“我很开心。”
  皎皎,你终于醒了。
  第169章
  白皎仰头看他, 忽然神色慌张,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东渊沉下眼眸, 却并未就此放开, 反而紧紧箍住她的软腰:“怎么了?”
  他的手臂像是密不透风的铁桶, 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她眼眶微红, 神色错愕又带着点毫无防备的慌乱:“我好像要渡劫了。”
  嗓音夹带着浓重的鼻音, 脸颊红红,一时又哭一时又笑。
  白皎心乱如麻。
  她卡在神女境界多年, 只差一点就能突破上仙, 奈何后来身受重伤, 一波三折的经历把她自信心都给打得七零八落。
  哪曾想, 不过出去一趟, 睡了一觉,竟然要渡劫了!
  渡劫之后,她就是上仙!
  一时间,她兴奋地攥住男人衣襟, 笑眼弯弯, 又像是想起什么,黛眉紧蹙, 这次没有犹豫,而是毅然决然地告诉东渊:“你快放开我呀,我得赶快离开这里, 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渡劫。”
  短短几句话时间,灿烂无云的晴空之上, 已是劫雷滚滚,乌云卷积着闪电, 声势浩大。
  东渊将她扣在怀里,强硬道:“就在这里,在天墟光海!”
  白皎张了张嘴,想说,可这里不是无主之地,是你的地方。
  即便不知这是他的诞生之地,白皎也猜得到,这样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定然珍贵无比。
  “皎皎。”他声音极淡,却不容置喙:“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白皎一怔,对上他坚定的视线,那目光太过炙热,像是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烧融成水。
  若有旁人在场,听见他这话定然要大惊失色,谁人不知,天墟光海乃是帝君诞生之地,神秘又无处可寻。
  传说东渊帝君诞生后便将它封存,若无帝君的邀请,谁也无法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