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全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对方说话更是迷迷糊糊,她问是哪个医院,后者也说不清楚,周遭环境嘈杂,讨论声像是长了腿不同钻进耳朵里。
  不久后,她甚至听见急促的救护车声音。
  白皎脸色苍白,甚至连追问都来不及,那边说了句好像没电了,电话就挂断了。
  她紧张得不能呼吸,再过去,已经彻底打不通,妈妈肯定出事了。
  意识到这个可能,她乱了阵脚,才有现在的情况。
  陈纪妄听完她哽咽的声音,立刻做下决定:“我们现在就去找伯母。”
  “你们之前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他低头询问。
  白皎不停点头。
  她当然知道,离开齐原市之后,她和母亲就在那里定居,相依为命。
  陈纪妄不乱阵脚,不忘提醒她收拾一些东西,然而进到家,他才发现行李其实早就打包好了。
  不禁诧异地瞥了眼白皎。
  这当然不是她刚刚收拾的,得知母亲出事,她早就乱了阵脚。
  至于行李……
  白皎低垂眼睫,不发一言。
  陈纪妄仿佛没注意,让秘书准备私人飞机,申报手续,凭借着陈家的实力,期间不过半个小时。
  夜半,深海市机场大灯骤然亮起,跑道上,一辆白色私人飞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冲天而起。
  飞机上,白皎坐在位置上,犹豫地看着他,声音轻软:“之前我心情不好,想去旅游散心,所以……”她慢慢打包好行李,谁也没告诉。
  自然,更没打算带陈纪妄,会瞒着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所以你打算自己一个人悄悄跑。”男人定定凝视,他要被她气笑了,接着她断掉的话说下去。
  白皎舔了舔干涩的红唇:“我错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补偿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找伯母。”
  白皎点点头,乖巧地并拢双腿。
  私人飞机里的装饰布置乃至于格局,和航班飞机都不一样,陈纪妄拿来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白皎嗫嚅了两句,被他安抚地揽在怀里:“先休息,待会儿飞机就会降落在清云市。”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眉头紧皱,发现她手冰凉,宛如一块冰,不禁握紧。
  这种情况,白皎根本睡不着,扭头看向看着窗外黑漆漆的阴云,从未有一刻如此焦躁不安。
  不久后,飞机降落在机场。
  几乎一下飞机,便有人开着车过来迎接,点头哈腰地接过行李,领着他们上车。
  是秘书安排的下属。
  至于白母在哪儿,对方已经找出来,就在清云市市中心医院。
  时值半夜,医院走廊留着几盏昏暗的灯,偶尔还能听到病房里传出的痛苦呻*吟声。
  刺鼻的消毒水弥漫在整栋楼里。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让让!前面的人快让开!别挡住路!”
  一群医生护士半伏身体,推车呼啸而过,与她擦肩而过,留下浓稠得几乎让人干呕的血腥味。
  白皎脸色更白,她清楚看到推车上的伤者,鲜红刺眼的血洇湿了覆盖的白布,隐隐透出变形扭曲的肢体。如果不是身侧的男人接住她,她怕是早就软倒在地。
  一旁下属小心翼翼道:“白女士住的病房,就在这儿。”
  他指着302病房大门。
  白皎忐忑不安,到了病房外,忽然不敢进去,她怕看见……
  “你、你就是白大姐的女儿白皎吧?”一道声音蓦地响起。
  白皎扭头,看到了一边坐在病房外长凳子上的女人,约摸四十多岁,满脸风霜,敦厚老实,她自称是白母请来在小吃摊上干活的帮工。
  白皎这才知道,她一直没放弃做生意,偷偷瞒着她出摊。
  帮工大姐告诉她前因后果:“今天我跟白大姐约好了,去夜市卖东西,可是等我到了夜市,也没看见她人来,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我就有点儿着急,想着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但是我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她来。”
  “然后呢?”白皎倚靠着陈纪妄,抓紧男人手臂,一边忍不住问她。
  帮工大姐猛地拍了下大腿:“唉,咱都知道白大姐可不是那放鸽子的人,加上我之前去过白大姐家里,就去家里瞅了瞅,没想到,那门一推,就打开了。”
  “白大姐穿得整整齐齐,就躺在玄关,昏迷不醒,吓得我赶紧打了120。她跟我说过有个女儿,我就拿她电话给你打了过去。”
  “谢天谢地!”她双手合十,把古今中外的神仙佛祖感谢了一遍,才说:“你们也太快了,我还以为得等到早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尴尬又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白皎红着眼,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不停地淌出来,她靠在陈纪妄怀里,紧紧地攥握着他的手,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他声音轻柔,眉眼满是担忧与怜爱,不停地安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皎皎,别担心,有我在……”
  白皎应了一声,趴在他的肩头,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恰在此时,病房大门被人推开,穿着白大衣的医生走出来,刚摘下听诊器,目光落在她们几人身上:“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白皎声音哽咽:“是我,医生,我妈妈她怎么样了?”
  医生神色犹疑:“病人突发性昏迷,目前情绪已经稳定住了,但是具体情况还需要进行进一步诊断。不过——”
  他顿了顿,对上白皎殷切的目光,神色柔和些许:“我怀疑,老人家可能得了癌症。”
  刹那间,白皎整个人都僵住了,想也不想便反驳:“不可能!我妈不可能得癌症的!”
  明明她身体那么好。
  医生在医院工作,见多了病人和家属,各种情况都经历过,因此倒没生气,只说:“等我待会儿做个详细检查,结果出来了才能确定。”
  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好,我们做检查,我们一定做检查。”
  此时,她心里怀揣着一丝希冀。
  直到不久后,医生告诉她情况。
  白母确实诊断出癌症,万幸的是,那是早期癌症,她体内虽然出现恶性肿瘤,可癌细胞还没有发生转移和扩散,积极治疗的话,基本可以治愈,而且基本不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太大影响。
  第二日清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白母终于醒来了。
  她看着病房雪白的天花吊顶,立刻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紧接着便看到守在床边白皎。
  “皎皎?”白母惊喜地看着她。
  她到现在还以为自己就是太累了,晕倒了。
  白皎撑起身子,看见脸色红润的母亲,眼泪几乎瞬间流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嗯。”
  她不敢跟她说真相。
  却不妨碍白母发现她双眼肿得像桃子,当即心疼得不行,像是有人割她心头肉:“诶呦,我的皎皎,你怎么在这儿,还有你这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白皎忙捂住脸,还没来得及找什么借口遮掩过去,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
  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他双手拎着一堆热气腾腾的早餐,俊美如神的脸庞立刻映入两人眼帘。
  陈纪妄:“伯母。”
  他说着将餐点放在床头柜上。
  白母:“你是……我们家皎皎之前的高中同学吧。”
  她一眼认出陈纪妄,毕竟,他生得这样出色,之前又是女儿的春心萌动的对象,哪个做家长的能忘记。
  而且,她们见面时陈纪妄已经上了高中,即使这些年他气质有所改变,脸却是不变的。
  不知道是不是陈纪妄的错觉,总觉得她眼睛闪闪发亮,含着一股说不出的亲昵。
  白皎尴尬地攥紧掌心,垂眉敛目,雪白剔透的小脸浮上一层红晕。
  气氛霎时沉默下去。
  “咦,这是啥味儿,大清早的好香啊。”苍老的女声陡然响起,打破了逐渐沉默的氛围。
  说话间,对方已经拉开隔着病床的帘子,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因为骨折住院,一条腿都吊了起来,不过这半点儿不妨碍她觅食。
  抽着鼻子吸了口气,她眼巴巴地看了眼琳琅满目的早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问白母:“老妹妹,这是你女儿女婿啊?真孝顺啊!”
  白母看看俩人,最后落在白皎身上:“皎皎,你说。”
  白皎:“……他是我朋友。”
  隔壁床的老太太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不忘感叹道:“原来是朋友啊。”
  再看男人一表人才,西装革履,妥妥的成功人士,忙说:“小伙子,我有个漂亮的侄女,是市医院的护士,漂亮又踏实,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陈纪妄眉头紧蹙:“阿姨,我们不是夫妻,但是,我是皎皎的男朋友,我也想结婚,但是皎皎还没同意。”
  白皎猛地抬头,惊得瞪圆了一双眼睛。
  他、他怎么这么说?
  别说她,就是刚才的老太太,也闭上了嘴。
  白皎被他半拉半抱地请出了门,早上天刚亮,走廊十分清净,只有几个护士偶尔出没。
  她玉白的小脸爬上两团纷晕,撞了撞男人的肩膀,心头一片纷乱如麻,不知道怎么说,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纪妄也不想让她说,直接跳过它,开启新话题:“皎皎,既然伯母的病是早期癌症,不然尽早治疗。”
  白皎抿了抿:“我知道。”
  他才慢慢引出自己目的:“我知道一个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就在深海市市中心医院就职。”
  白皎惊得猛然抬头。
  陈纪妄揉了揉她的脑袋,滑如绸缎的长发从指缝滑落,他声音轻柔,笑容温和:“接下来的事就由我来安排,让伯母转院去深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