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露脸啊,挡那么严实能看到个什么啊。”
  纪清篱也赶紧跟过去。
  他身材高挑瘦削,很容易就挤到舞台靠前点的位置,纸袋子紧紧提手里,抬头去看舞台上面的人。
  九点的确是第一个上台的。
  站上去没有唱歌,向所有来看展的人问好后,只是说出几句《夜半敲门》里的经典台词。
  耳边明明是过于熟悉的语气,顺着角落里的混动音响传出来,整个洪广一楼就全是这道声音。
  纪清篱抬头看着这人,本来只觉得耳熟,却自动把他和机械师那天上舞台,潭冶的身影自动重合在一起。
  那天潭冶代表机械师上台说话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语气口吻都很像,顺着舞台直直传到外面。
  纪清篱忽然觉得有哪不大对:
  ——过于相似的语气和说话习惯。
  ——随手送出的展会入场券。
  ——主动要他名帖。
  纪清篱一样一样地对着细想,他其实之前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又觉得不会真那么巧。
  看着站在台上的人,目光不偏不倚,好从他鼻尖掠过,又往下扫了一整身。
  纪清篱思绪往旁边飘,整个人陷进“潭冶到底是不是九点”的情绪里。
  他盯着微信里“潭冶”的名字,看了好几遍,手指划过底下的通话,给陈卓远发过去消息。
  [青梨:卓远,潭冶在宿舍么?]
  那边回复的速度很快。
  [远哥最diao:不在啊,他今天出去了。]
  [远哥最diao:怎么了小清篱,等他回来了我跟你说呗,还是你有啥事需要我给转达的。]
  纪清篱看了眼台上的人,继续给那边发消息。
  [青梨:他今天去哪里了?]
  陈卓远那边忽然没了消息,半天才发来一句。
  [远哥最diao:清篱,这事我只跟你说啊,咱可不能外传。]
  ......
  展厅后台。
  潭冶等所有人走了以后才把连帽外套脱下来,展厅里的中央空调冒着热气,额头发尾都带出层汗。
  助理花花站在旁边,又是递纸又是拿水,悄摸往他那张脸上看。
  一般主播做幕后,每天十几个小时坐凳子上录,越是浑厚、中气十足的嗓子,自个儿的体格就会越大。
  那声音能贴任何角色,但就是不贴自己。
  可这位就完全不一样,是今天现场主播里颜值最高的,但就是不爱露脸,不知道再别扭什么。
  “九点大神......”花花瘪瘪嘴,有些小心的语气,“下次您还是多和粉丝互动一下吧。”
  “我今天没互动么?”潭冶看她。
  “露脸互动。”花花指出来道:“您这藏着掖着,他们还以为您不好看呢。”
  “录个书要什么好不好看的。”潭冶道,就没把这当回事。
  花花暗自叹出口气,见人换回来时那套黑色冲锋衣,开了口,“那晚上跟张导他们一块聚餐的事......”
  “不去。”直接拒绝。
  花花早就料到这出。
  这要换做其他主播,她可能还会忍不住劝两下,但九点就算了。
  有实力的就是不一样。
  “......行吧,那我去跟张导他们说一声。”她道。
  “嗯,辛苦了。”潭冶说。
  从洪广出来后。
  潭冶先去了附近一家卖手造披萨的简餐店。
  随便点了个套餐,把手里收到的礼品纸袋捏在手里。
  他收到的礼物不少,一下都拿回学校不方便,除了纪清篱的,其他的都暂时放在花花那里,准备寒假前再过去拿一次。
  纸袋里是一个陶瓷的晴天娃娃,白色小小的,底下绑了条红果果绳,上面坠着铃铛,稍微晃晃荡就会“叮咚”一响。
  但和店铺里的不同,没有商标吊牌,底下的边没有工业化的齐整,五官的小圆眼睛旁边有个毫不起眼的小墨点。
  这好像——是自己烧的。
  潭冶发现,纪清篱每次送的礼物都是自己做,这个是,钥匙扣上那只小木狗也是。
  他从左胸口里把那张名帖拿出来,放在拇指摸索一阵,连同晴天娃娃一块放进口袋里。
  快到宿舍的路上。
  潭家太太难得给他来了个电话,接通后,先炫耀一波自己在欧洲珠宝拍卖的战果,又八卦起自己儿子:
  “听说你之前找你陈叔了?还调了咱家保安?”
  “啊。”潭冶应一声,“找了个人。”
  “谁呀,能让你这么上心。 ”潭太太嗅到了暧昧的味道,语调在那边也变了,“带回来给你妈看看。”
  潭冶知道对方误会了,有些别扭地解释一句,“就普通同学。”
  “我信你个鬼,老娘又不是不了解你。”对面老太太中气十足,“刚好马上放寒假了,年前领回家吃个饭,让我跟你爸都看一眼。”
  潭冶想起今天听到的那句‘我喜欢你’心尖一颤,嗓音不减,“看什么看啊,您还是看您那鸽子血吧。”
  “什么鸽子血,人家那叫鸽血红。”老太太“啧”一声,“你别给我扯别的啊,说好了,过年让人来家一块过来吃饭。”
  这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潭冶还想说什么,只是远远的,就在自己宿舍底下看到一人。
  仍是上午那副打扮,白色羽绒服和牛仔裤,从远处看像团软绵绵的雪,手里拎着印有“鼎悦”logo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