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内很安静,小小的隔间内,静得白皎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白初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白初贺现在的呼吸声很平稳,和之前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抱住他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白皎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倒在白初贺怀里的时候,白初贺将他抱得很紧,几乎不留一丝缝隙。
  他忽然觉得心里涌上来一股很不好意思的情绪,让他迟迟没能张口。
  过了半晌,在他终于酝酿好情绪,鼓足勇气要出声时,听见白初贺打破小隔间里的平静。
  “皎皎,对不起。”
  白皎微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又因为白初贺那句“皎皎”而更加难为情。
  他躺在床上,整个人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鼻子和眼睛,声音又轻又闷,“......你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呀?”
  “我不知道何复在这里。”白初贺的声音微哑。
  他很清楚,何复这样对待白皎大多是因为心里自带了偏见,但大部分原因说到底,都是因为他。
  在休息室里,他听见季茹的助理嘴中冒出白皎的名字,还没等他想清楚,身体已经自发地冲出了休息室。
  那一瞬间,他想到的是前一晚的白皎,不知道是站在哪里打给他那个电话,带着一点压也压不下去的哭腔,对他说“我很笨,但你可以教教我。”
  在白皎躺在医务室里的时候,白初贺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自以为的替白皎着想,他心里的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带偏白皎的认知,对白皎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傲慢而不自觉的偏见。
  偏见就是偏见,不管是出于好意还是恶意。
  他和何复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对白皎公平吗?
  白皎真的很笨吗?
  白初贺低着头,没有像之前一样看着白皎的眼睛。
  “可是......”
  白皎的声音响起,像往常一样清亮,带着他惯有的令人觉得可爱的疑惑劲儿。
  “就算你知道何复在这里,这件事情也不应该怪你啊。”白皎认真地说着,“动手的是何复,又不是你,而且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要你来道歉呢?”
  白初贺循着白皎的声音抬起头来,再一次对上白皎那对明亮又清澈的眼睛。
  白皎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客套或安慰的情绪,干净的双眼里只有浓浓的疑惑,纯粹无比,清晰地呈现他的想法。
  白皎觉得自己晕晕的,搞不太懂白初贺的逻辑,又说了一句,“这样不是对你很不公平吗?”
  他说完后,执拗地盯着白初贺,想要掰正白初贺这个奇奇怪怪的想法。
  半晌后,他看见白初贺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再抬起时,那双以前一直平静、甚至因此显得有些冷淡的双眼忽然被笑意所点亮。
  白初贺笑了起来,一直以来周身萦绕着的疏离平淡的气质一下子融化开来,像一块冰,融成了温暖的水。
  白皎在浅滩的那个下午也见过白初贺的笑容,那时候的白初贺虽然微笑着,虽然似乎在一瞬间卸下了很多东西,但他的笑容却仍然掩盖着一层让白皎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不确定,又像是迟疑,不知道应不应该迈出这一步。
  现在的白初贺脸上不再有这些小心谨慎的情绪,就这样直白地对白皎笑着。
  白皎忽然发现,虽然平时的白初贺就已经很好看,但笑起来的白初贺是最好看的。
  他听见白初贺笑着对他说,“是啊,不太公平。”
  白皎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他偏了偏头,小声嘟囔,“对吧,所以你不应该对我道歉的,你还出来帮了我呢,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
  白皎又一次觉得心里的情绪像流水一样泛开,带着莫名其妙的难为情,令他不敢再看白初贺的眼睛。
  “你怎么不继续看着我了?”
  偏偏是这时候,白初贺又带着笑意,好死不死地这么问他。
  白皎下意识地不想被白初贺看破这些连他自己都还没能想明白的情绪,他逞强地把头转了过来,语气张牙舞爪,“我...我就是脖子有点酸,活动一下!”
  “嗯,好。”白初贺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散。
  不仅是脸颊,白皎现在觉得自己连耳根子都微微发烫起来。
  但他又不肯再一次偏过头去,生怕被白初贺奚落。
  现在连心底都微微烫了起来。
  白皎赌气,忽然伸出手去遮白初贺的眼睛,“干嘛一直看我,不准看了。”
  白初贺坐在床边,任由白皎温暖的手心按在自己的脸上,“那我真不看了?”
  白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半晌,泄愤似地揉了揉白初贺的眼睛,放下手来。
  白初贺听见白皎在小声嘟囔“你怎么这样!”
  白初贺微微笑了起来。
  闹腾过半晌后,白皎低头绞着手指,终于把之前想问的问出口。
  “初贺哥,你还生气吗?”
  白初贺没听清,拉着凳子凑近了一些,侧脸贴近白皎,“你说什么?”
  白皎想起他和白初贺第一次在校外相见的那天,白初贺刚打完人,他跟白初贺说话,白初贺也是没听清,贴过来问他。
  但那时的白初贺,即使和他贴近了,身上也明显带着一股不怎么搭理人的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