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什么,杜韫没有撒谎。”
陆岌牵过程岁杪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以堪称虔诚的姿态亲了两下。
“这是顽疾,他治不好,但这不会害死我的,放心。”
程岁杪低头看着这张几近完美的脸,总是于心不忍,他又想,为什么会于心不忍呢?自己又没有打算伤害陆岌。
他轻轻抚上陆岌的脸,凑上前去品尝他的唇瓣滋味,陆岌是个慷慨的人,献出了自己的怀抱。
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克制着分开。
是陆岌主动分开的,有好多个瞬间,程岁杪都想直接沉沦下去,再也不回头。
两人抵着额头,各自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冷静下来以后,程岁杪抱住了陆岌的脖子。
偏过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能活着遇到我,真是不容易,还好你活下来了。”
“是啊。”
陆岌在程岁杪耳畔轻笑,问他:“我很厉害吧?”
简直像哄孩子的语气,程岁杪埋在陆岌的脖颈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再有一个月就是皇帝的寿诞,普天同庆的万寿节。
司辛之前,司贤上位仓促,皇位还没觉出味儿来就被拉了下去。
但司辛比司贤更仓促,许多事顾不上。
若不是皇后及时和太后禀报安排,这个万寿节说不定会异常寒酸。
陆岌也是临时收到的消息,匆匆忙忙准备的贺礼。
他没有官职,万寿节不似之前皇后的游园会,他再尊贵也只是一介草民,这回进不了宫,只能把礼送了。
用陆岌的话来说,倒是乐得自在。
自游园会那天回来,丰兴禹和隋雾来找过陆岌以后,这二人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都再没来过。
程岁杪并不知晓他们全部完整的计划,只能靠自己一个人的脑瓜子瞎猜,有时候有些事想不通就算了。
这一日他去看近郊别院探望家人,给弟弟妹妹们带了些零嘴儿。
两个孩子见到他都格外兴奋,程岁杞说,若是到了差不多的时间程岁杪还没出现,他们就要哭闹了。
程岁杪教育两个孩子不可以哭闹,跟他们说现在的生活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要珍惜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还嘱咐程岁杞没事不要出门,就待在住所中最安全。
两个孩子没听懂,但程岁杞察觉出了什么不对,把程岁杪拉到一边想问得更详尽些。
程岁杪这才发觉自己说的有点儿多了,实在不应该。
“其实也没什么。”程岁杪安慰大哥道:“再过段时间是陛下的万寿节,不仅宫里,宫外也会很热闹,他们两个年纪太小,若总是在外面跑,我担心人多眼杂的,会出事。”
程岁杞知道程岁杪这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
弟弟为人奴婢,是程岁杞午夜梦回之时想起来都会扼腕叹息的事。
因此他让程岁杪放心:“我知道了,我必然看牢他们两个。”
程岁杪笑起来:“大哥也不用这么严肃,心里有数再跟花灵连只他们说清楚,都注意些就可以了,不要吓到小妹他们,他们一路过来,胆子都小,想得也多。”
“好,我心里有数。”
程岁杞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本想着你今日过来,还想跟你说两件事,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至少在万寿节前,我们还得待在这别院之中,最好别出门?”
程岁杪没有直接肯定地回答他,而是问他:“大哥原本想跟我说什么?”
程岁杞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想,既然花灵和连只可以照顾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还有他们的弟弟妹妹,那他作为这个院子里最年长的人,理应承担起责任,出门找些事情做。
“先前是刚到京城,有许多事没安排好,再加上想到你那边必定也很忙,不想让你烦恼,还以为时至今日,也算是时机成熟了……”
程岁杪看得清清楚楚,大哥这还是在试探性地问他能不能出门找个活计谋生。
“最近还是算了。”
程岁杪立刻断了大哥的这个念想,一点儿余地都不敢留。
他还不知道不久之后会发生什么,如果有必要,他觉得自己这一大家子人,在隋雾成婚之前最好都待在这院子里最安全。
但程岁杪也知道,若真说了那个时间,恐怕大哥会直接急得跳脚,辗转反侧,日夜不安。
“至少……先让万寿节过去再说吧。”
程岁杞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程家人有一个共通性,都很聪明,眼界决定智慧上限,程岁杞如今虽然没有程岁杪见识、知道的多,但他善于观察,也会猜测。
就算程岁杪不说,他也知道陆岌入京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什么富家少爷京城定居,怎么看怎么透着古怪。
但既然程岁杪不说,要么是他也不知道,要么是他知道,但也知道不能往外说。
程岁杞愿意遵循着弟弟的安排度日……暂时。
他唯一确信的是,程岁杪不会伤害他们。
程岁杞想了想,又提出了自己的另一件心头大事。
程芸枫和程岁桐如今的年纪若是在洛水镇已经该进学堂念书了,跟着他们一路颠沛流离,那时想读书就是做梦。
但现在不同。
他还是希望他们能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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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学堂
程岁杪回去就跟陆岌说了自己哥哥操心的这件事。
陆岌点头:“原打算这几日定下来了再告诉你的,但没想到果然是一家人,想到一起去了。”
程岁杪没听懂,陆岌这说的是……谁跟谁一家人?
陆岌和他的哥哥?
看他一脸疑惑,陆岌笑了笑。
“幼时有人在府中教我们几个读书,教课的是位姓魏的夫子,早些时候我请他到京城的一处善堂开办学堂,他同意了,昨日才到。一切早已准备就绪,等他彻底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就能开课,到时候弟弟妹妹都可以去听他授课。”
程岁杪一脸讶然。
“教你的夫子?”
他迟疑道:“我弟弟妹妹能听他讲课吗?”
“为何不能?”
陆岌笑得坦然:“魏夫子教我时,才过而立,如今经验比那时更足一些,弟弟妹妹们一定能从他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程岁杪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陆岌笑着摇头,似有无奈。
“魏夫子和其他读书人不同,大多数学子考科举都是为了光耀门楣或是为自己挣一份前程,但魏夫子是他那年的状元,却心怀天下,只想教书,这么多年来也没变过初心。我邀他来京城开办学堂,也是为了日后打算。他对自己所教授的学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有教无类,不会对弟弟妹妹区别对待,这你放心。”
什么日后?哪个打算?
程岁杪虽然心有疑问,也知道不能多问。
既然陆岌安排好了,还一口一个弟弟妹妹的,跟真的跟他有关系似的……
程岁杪想,既如此,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立刻去通知了哥哥,让他提前准备好弟弟妹妹入学的东西。
关于魏夫子,陆岌跟他说了更多。
程岁杪这才知道,等魏夫子把一切打理好,所有事情走上正轨后,他的工作会分为两个部分。
在善堂里,教育的是贫民或普通人家的孩子,而另一方面,练武场隔壁有个隋家开办的学堂,供那些官宦和富家子弟学习所用。
也是魏夫子教课,确实是有教无类的典范了,程岁杪知道这有多难得。
程岁杪也是从这件事里察觉到,陆岌这盘棋或许远远比他想象中大得多。
方方面面都在渗透。
一切都像是明面上的有迹可循,但也能由下及上,由外及里细细推理,只看当局者如何想。
太危险了。
程岁杪都能看得出来,陆岌自己何尝不知道?
但他们谁都知道早就停不下来了,只能稳步前进,力求不出错罢了。
魏夫子的学堂正式启用的那天,程岁杪和哥哥一起把弟弟妹妹送了过去。
陆岌虽然跟他不同路,但程岁杪到的时候,陆岌也在那儿。
魏夫子教过陆岌,陆岌理应在这个时候带着贺礼拜见。
如陆岌所说,魏夫子年纪并不大,畜了点儿胡子,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严。
他跟陆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看到有人带着孩子来了才不舍地停下。
陆岌跟他介绍起程岁杪一家,说起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让魏夫子多多关照这两个孩子,又说万一他们犯了错也不可包庇,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程岁杞见到陆岌还是满脸的不自在,更何况他的话都让陆岌说了,一时之间如果有外人看着,估计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两个孩子的大哥。
魏夫子问了两个孩子几句,见他们对自己态度恭敬,谦卑有礼,多了几分好感。
就领着两个孩子去写了几个字,没一会儿,跟程岁杪几人说,孩子都挺聪明,也懂礼,是好孩子,只是先前没机会读书,有些可惜,往后就不怕了,他会用心教导的。
程岁杪和程岁杞连忙一遍遍的说着感谢的话。
魏夫子道了声“不必”,“然疏说了那么许多,其实他知道我不是个偏颇的人,不会刻意对哪个孩子好或是不好。往后他们两个在我这儿,只要愿意学,我就好好教,事情没有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