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卫含章的想法,这桩姻缘是大大的不好,卫家但凡有一点心疼姑娘,便应该将这父子三人打出府去,莫要让进门污了院子。
  可她不知卫含霜今年已经十七,两年前和沈瑜定下婚事,如今六礼都过了,连婚期都定好,只待出嫁。
  真论起来,卫含霜已经是半个沈家人。
  这桩婚事不是单纯的儿女婚事,就像卫含霜自己说的,这是卫家和沈家的联姻,只要卫氏女嫁沈家,至于沈瑜后院有多少妾氏,妾氏是他的表妹还是表姐都不重要。
  嫡妻的身份是卫氏女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这事卫家最大的愤怒甚至都不是这个珠胎暗结的表姐,站在卫家利益角度想,最气恼的是沈家不应该把他们家八姑娘也搭进去,每一位姑娘都代表着一段姻亲,哪怕是庶子的嫡女。
  沈家父子三人上门正是为了此事协商解决方法。
  卫含章心里也清楚,即便她六姐真和沈家退婚了,下一桩婚事未必就能更如意。
  世道便是如此。
  可她还是替卫含霜委屈。
  回到静雅堂,江氏果然不在,今日赴宴发生这么大的事,卫家几位当家夫人必然是在柳氏那里商议的。
  也不知道她在教坊司外的行事何时能传入府里,这么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越想越头疼,卫含章懊丧着脸,心里怕的很。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一婢女匆匆而来,低声道:“九姑娘,侯爷唤您往怡兴堂去。”
  怡兴堂乃侯府正院,侯夫人柳氏的住所。
  祖父见过永乐候父子了吗?竟然就要喊她去,可是已经知道了她今日的行事?
  卫含章心里惴惴不安,乘坐软轿到了怡兴堂,门口婢女冲她微微福身,挑开垂帘打了个手势。
  才进门,就听见里头细细的啜泣声,是卫含玉的。
  正堂里,忠勇侯卫平端坐上首神情冷锐,侯夫人柳氏坐在他旁边愁苦着张脸。
  如当日卫含章回府时一般,大堂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见卫含章来了,忠勇侯掀眸朝她看来,“跪下!”
  下首坐在卫恒身侧的江氏捏着帕子欲求情,被卫恒使了个眼色阻止。
  卫含章顶着满屋子视线,端端正正的跪下。
  卫平道:“你可知你今日行事会对府中招来何等大祸?”
  卫含章心头猛的跳了下,有些疑惑,她自觉今日的事不过就是有碍自己名声,怎么就会为忠勇侯府招来大祸了
  卫平见了,冷笑道:“徐州曹家满门男丁流放,女眷入教坊司,家主曹士仁施斩刑,此案乃太子殿下御笔亲判。”
  “今日犯官之女跳楼寻死,连里头的大夫都不欲施救,你却当场嚎啕大哭,请来大夫,若是被有心人拿来攻歼,旁人不会管其他,只道我卫家对太子殿下的判罚不满。”
  屋内烛光明亮,清晰可见卫平苍老的脸色闪过一丝惶恐,他是真的十分担心此事被政敌攻歼,让太子心里记了自家这笔。
  卫含章垂眸没看见祖父的脸色,她心中滋味难言,没想到就这么点事儿,在卫平这个政客眼里居然能放大到这一步。
  如果那个太子真如旁人所说那么宽厚仁慈,又怎么会计较两位女儿家的情谊,再往大了说,也至于扯上对太子殿下判罚不满吧?
  他祖父为何草木皆兵到了这个地步?
  她定了定思绪,轻声道:“祖父多虑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我与柔娘自小手帕交,她身死,我哭上…”
  “够了!还敢顶嘴,你竟是如今还不知错吗?”卫平赫然起身,满脸铁青怒斥:
  “教坊司是何等地?你居然也敢往里闯,那女子乃一妓子,你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起,是还嫌咱们府上的名声不够热闹?”
  卫平神情一冷,道:“府里已经有了个被歹人掳走的姑娘,受多少人耻笑,你们不知谨言慎行在外维护家里颜面,出趟门一个落水,一个与妓子称姐道妹…”
  卫平越说越怒,挥袖摔了茶盏,转头对江氏道:“好好教教你女儿规矩,这么乖张顽戾,日后出嫁,被戳脊梁骨的可是卫府。”
  话里隐喻江家没教好他们卫家的女儿,让江氏脸色一白,福身称‘诺’。
  连累江氏吃了挂落,卫含章心里又愧疚又气闷,两只手握的死紧,她知道今日之事有些冲动,但真没想到她的祖父竟是这样的人。
  到底是政治敏感度高,还是被那个太子吓出阴影了?
  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担心惹得太子不快?
  忠勇侯卫平连连斥了几句后,捂着心口坐下,接过侯夫人柳氏递来的茶盏,不再言语。
  第20章
  2023
  柳氏看着跪了许久的小孙女,挥手道:“起来吧,你年纪已不小,日后行事千万稳妥些,戒骄戒躁,不可再冲动了。”
  卫含章颔首,道了声:“是”
  依言起身,走到江氏身后站好。
  “咱们家近两年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家中姑娘一个接一个出事,”
  柳氏轻叹口气,对着卫含霜道:“你们姐妹几个这段时间如非不必要少出府游乐,嫌无聊,便邀请好友来家中玩耍也是一样的。”
  卫含霜轻声应道:“是。”
  她论颜色算不上出众,但胜在仪态端庄,人也清丽稳重,柳氏对这个嫡孙女实在满意,思及她的婚事,便又安抚道:“你放心,沈家对这桩婚事的诚意十足,日后你过门,他们绝对不会薄待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