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迅速收拾好了用得上的装备,感谢中国发达的交通网络,他们很快就到达了布鲁斯他们出现过——还是很有可能最后一次出现过的那座县城。在直接上山前,他们沿着山脚的村、镇,一路打听他们的行踪,最后得知他们曾经短暂地在一户农人家中落脚休整,又很快不知所踪。
  在争取到屋主的同意后——说是屋主,其实不过是一位看上去有些羞涩的农家少年,他的父母都外出务工去了,只留他和家中老人,老人目前也上集市去了。他说,他还得记得在大约一周前,来到这里的哥哥姐姐,他们说自己是过来实践的大学生,借住的时候还给了食宿费,尽管自己家里人并不准备要。
  “他们有说过他们去做什么吗?”迪克问。
  “好像说过,他们说上山去调察什么……什么数据什么的,这是不是气象局会做的事情啊?”少年挠挠头。其实他们的原话不是这个,不过,横竖都是借口,迪克见他实在搞不明白地质勘测和测量降水不是一件事,就贴心地把话题转到了下一个问题:“那他们说过还会回来吗?”
  “……也许?奶奶就说把房间留好,因为、因为离开的话,也只能回来啊,公路在这边。这边山头是连着的,要走其他的公路得连着翻好几个山头呢。”
  “啊……这样,谢谢。”迪克温柔地笑了笑。尽管这是个带着滑稽口音的外国人,一番交谈下来,少年觉得他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人。
  虽然在另一位更高大、看上去也更不好惹的外国人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刷地躲到了迪克背后去。
  迪克:“呃,这孩子有点怕生。”
  杰森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不那么生硬:“……赶紧看完赶紧完事吧。”
  果然还是个小鬼,一身趋利避害的本能。杰森在心底想,他不是那种会在乎小孩怕不怕自己的人。他步子一迈,跨过门槛,从院子往正厅中走去。
  “他是我弟弟,没什么恶意……”
  “……哇,”少年惊讶道:“他好帅啊!”
  “啊?”迪克被弄糊涂了,等会儿,你到底是怕他还是不怕他啊?
  最后迪克决定不然先算了。
  他转而进门去找杰森。
  整个客房没什么特殊的,房子里还有一点淡淡的土腥味。他们一阵翻找后,居然从床下翻出了一柄伞!
  在一处普普通通的中国乡下民宅,翻出一把油纸伞,其实本来不是件特殊的事情。然而,但凡和万事屋中的那个中国姑娘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柄伞就是她不离手的那把。唯一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这把伞的伞面有破损——而且不是战斗留下的不规则破损,而是被人为地切去了一部分。
  ……而且还是整整齐齐的三块。
  “他们一人带了一块?”迪克皱眉,他摸了摸伞面。“莫非,这把伞是……”
  “某种保障。”杰森接话道:“……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它具体有什么用,某种东西的解药?某个机关的钥匙?还是某种通行的凭证?”
  他从迪克手里拿过那把伞,随后直接撑开。
  伞的内部贴着几张报纸——那是关于一起陈年的盗墓案件的新闻。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那一刻,不论是迪克还是杰森,都能够确认,那三人这时候怕是已经落入了那准备已久的圈套中去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113章
  漩涡、漩涡。漩涡吸入了一切,扭曲的事物——扭曲的面容——扭曲的现实就这样被塑造,投入歇斯底里的怒吼,投入能将人之脊背压弯的磅礴不幸,投入比黑面包还干涩的怀疑,投入无法追寻的血、泪,投入一柄比银月还亮堂的刀,投入从枪膛奔离而去的瞬间就被斥作逃亡的子弹——
  在他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出去后,他投入了自己,和那些东西搅在一块,只为了在有生之年,得以活着看到自己腐烂的面孔,或许只有把自己的肉.体全部劈烂,灵魂才会从淤泥中浮现——他又怎么好去谈论灵魂?在他选择与散发着霉味儿的黑暗为伍、在他选择了影子而非的灵魂的那天起,他就已经不配去谈论这个——
  在黑色圣母的注视下,在最后一拳砸落——也在他真的快把那具假人碾成肉泥前,有人牢牢捉住了他的手腕。
  “……布鲁斯。”
  有人低低地呼唤着。
  不知什么时候——月光慢慢挪移,照亮了略显空空荡的会客室,翻倒的沙发、茶桌,碎掉的玻璃,还有渗入木地板的,仍然在蜿蜒的血渍。他们二人的影子靠得很近,跪着的青年,身材高挑的女性,他们依旧用着不属于自己的形象。
  克拉克站在他身边,垂着眼睛,就像从前那样,带着悲天悯人式的镇静,他时常会流露出不属于人的神情,因而格外叫人崇敬,也格外让人恐惧。
  一切如烟雾般消散了,法布里奇得逞的笑容也化为了尘埃,他被人拉起来。
  “如果你需要,我一直在这儿。”他说,他来得很晚,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只是有经验:“我一直在,她也赶来的路上。”
  “……别伤心。”
  他没问那个已经消失的假人,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卷绷带,仔细地替朋友包上了他伤痕累累的拳头——他们都知道这是梦境,也就是说,除非布鲁斯自己允许,否则这些伤口会一直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