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抖了一下眉,咬牙将脸上抽动的肌肉狠狠地压制下去,使她的面容更从容,因而扬起了下巴,好似居高临下地,不屑地,蔑视着老陈那震惊而不信的苍老面孔,“你,没资格打我。”
  一字一顿,是她绝不妥协和示弱的宣示。
  “你从没管过我,从没关心过我,从没有爱过我,你对我只有打和骂,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你甚至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管教我?”
  “你不过是个连自己老婆都不敢骂的懦夫,你只会骂我,只会把怒火撒在我的身上,你凭什么?我凭什么?你有资格管我吗?”
  “你根本不配!你这个懦夫,人渣!”
  轰然,老陈像一个被巨石反复砸过碾压过的烂番茄,挤出了一地红艳艳的汁,是他心头的血,是他半生的恨,被陈宝怡无情地踩在脚底下,碾了又碾。
  老陈想要反驳她,但好像找不到确切的证据。
  因此浑身无力了,颓然了,半生的坚持在这一瞬间崩塌,不敢相信,无法相信,难以置信,在陈宝怡的眼里,他竟然仅仅是这样的吗?
  牌友看了一场戏,总算看明白了,原来陈宝怡根本不是老陈的亲生女儿嘛!
  “宝怡,既然他根本不是你爸,你也不要跟这样的人住在一起呢,万一哪天他对你起了歹心思怎么办?去哥哥家住,从此哥哥万事给你做主!”
  牌友捂着满身的伤痛站起来,挪到陈宝怡旁边,一脸正意盎然地说着。
  陈宝怡挑着眉看他一下,“好呀。”
  牌友喜不自胜,拉着陈宝怡就往外走。临走还不忘了桌上那一大包方便面。
  毕竟那是给宝怡的,留给老陈作甚!
  第一百一十章 救赎
  梁书宇他们在楼下,陈宝怡的声音很大,周围的街坊邻居几乎都能听见。
  很多人是此时才晓得陈宝怡竟然不是老陈的亲生女儿。
  有不少人不满足于在窗口听八卦,还专门跑到楼下聚集到一处,聊了起来。
  “听说老陈经常打他女儿,原来不是亲生的,难怪了。”
  “老婆出轨跟别人生的,还是独女,谁能受得了这刺激啊?”
  “难怪他出事以后性情大变,肯定跟这有关系!”一知情人道。
  其余人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个性情大变法?”于是那一小堆人就讲起了老陈以前的事,在这片区域住得久的,或多或少都和以前的老陈接触过,一聊起这个来,就说得唾沫横飞。
  却说陈宝怡和跟着牌友到了楼下,牌友的脸虽然被打得认不清楚了,但从他那矫健的步伐中,能明显看出他的轻快。
  这样一来,陈宝怡就完全“属于”他的了,老陈有什么资格插嘴?没有!
  石坝上的人呢看到这一幕,本来已经决定不再理会这些闲杂事岳石峰募地目光一沉,“陈宝怡!”岳石峰叫住了她。
  牌友的步伐一顿,以为又有人要来捣乱。
  陈宝怡却是理也不理,反而走到牌友的前面去了。
  牌友心中大定,更是兴奋雀跃起来。只要陈宝怡乐意,谁也阻止不了,这事妥了!没想到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他,还能有这艳遇,说出去谁信啊,呵呵!
  岳石峰那一颗想要管闲事的心又冷了下去。
  当事人都嫌恶他,觉得他多管闲事,他又何必去做那讨人嫌的老好人呢?
  这世上的多数好人好事,除了宽慰宽慰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
  魏有祺静静地立在一旁,看出了岳石峰的摇摆不定和纠结。他有一点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陈宝怡自愿的,没有人逼迫她,非常时期,哪有什么道德不道德,只有能不能活下去。
  尽管现在还没有到那种极为紧要的生存时刻,然而交易市场的二楼,这样的皮肉交易不也繁荣昌盛的很吗?
  跟一个人,和跟很多人比起来,还是要好很多的吧?
  但是。
  魏有祺的心里有一个但是。
  这是他对岳石峰产生的一点心疼,“有些事情做过了,就回不去了,对吧?”他忽然问岳石峰。
  岳石峰的四方脸侧了过来,一双眼睛像张被墨汁污染了的画,迷茫,不知方向,却又肯定地说:“对。”
  “也许,我们需要坚定一下自己的想法。”魏有祺说着靠栏杆坐下来,一只脚踩在栏杆上,“做与不做,是自己的事,与别人无关。”
  岳石峰默了一下,又下意识去看梁书宇,听他的意见。
  梁书宇立刻抬了一下双手,以示清白般:“我没有意见。”
  他真的没有意见,也无法有意见,因为这都是岳石峰私人的选择,从客观的角度说,他同样没有资格去干预和支配岳石峰的事情。
  他唯一有资格担心的,仅仅是岳石峰的行为会不会给家人带来麻烦而已。
  当然,以梁书宇现在的思想,他更希望岳石峰在这片区域杀鸡儆猴,像上次弄那络腮胡一行人一样,从此以后市场里、街区里都警惕他们,再无人敢轻易打他们主意。
  这倒省事了很多。
  岳石峰好像获得了某种鼓励般,猛地一下冲入了雨中,将那边聊八卦的人都吓得一哆嗦。
  陈宝怡和牌友已经进入出租房内,岳石峰愣是把陈宝怡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