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了张嘴,想安慰,却觉得很无力。
  人面对死亡时总是无力的。
  和尚念经的声音仍然不断,身披袈裟的人又如何看待死亡呢?你不信宗教,但这总让你想起某一个人。
  ‘那我说不定会杀了你。’
  梦里他风淡云轻的话依旧清晰,你打了个寒噤,慢慢将目光从念经人身上移开。
  ……那真的是梦境吗?
  五条悟无声无息的牵住了你的手,声音放的很低:“他手上有戒指,和宫野手上的一样。”
  你随着他的话看了一眼背对着你们沉默注视棺材的青年,他手指上的确有一枚戒指——昨天还没有。
  “因为……”
  你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抬头看五条悟,他的蓝眼睛澄澈又透亮,这一瞬间你觉得自己回到了高专时,他从校门外飞奔着跑进来,蓬松的白发被风吹得往后散,蓝眼睛明亮而快乐的弯着,带着少年特有的那种无忧无虑的笑意。
  那时你们都无忧无虑。
  “因为——”你把目光移开了:“他今天原本是要求婚的。”
  他们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但事情是没有那么多原本的对吗?死亡不会给人辩驳的时间,他说带你走时就得走,这就显得遵循道理的人像个傻瓜——难道死神会跟你讲道理吗?
  “如果……”你忽然又开口了,声音很轻,和念经声混在一起,简直像是叹息:“如果那时候……”
  在她对你一定要幸福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说呢?
  一定要幸福哦。
  你也是啊。
  “如果我说了……”你闭上眼,听着被虔诚吟诵出的饱满润泽的经声,亡者的不甘和怨愤会因此被平息吗?
  但无论如何是没办法祛除生者的悲哀吧?
  如果……你知道没有那么多如果,她再也不可能听到你对她说“你也要幸福啊”。
  到底还要怎样乐观和努力才能有想要的未来呢?明明渴求的不多……只是活下去也这么困难吗?
  愤怒简直像火焰一样点燃长满杂草的土地,在心脏处纵情燃烧——假如命运不公,那你就要去审判逃脱的罪恶。
  “我要杀了他。”你说,神情冷淡而锋锐,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并没有看五条悟,你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露出蜷缩手指上的钻戒上,那枚钻石闪亮而美丽,倘若它的主人还活着,它一定更漂亮。
  五条悟静静的低头看了你一会,然后微笑了一下。
  “好。”
  你听见他这么说。
  “这是我第三次参加葬礼。”
  从里面出来,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你突然对他开口。
  五条悟惊奇的看了你一眼。
  “第一次是灰原雄,第二次是天内理子,”你停顿了一下,又驴头不对马嘴的问他:“你怎么看待普通人呢?”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五条悟的眉毛有一瞬间地扬起,显然有些诧异你跳跃的思维,不过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
  “啊……要我来说吗?”他沉思了一下,然后和你一样驴头不对马嘴的说:“我参加过很多次葬礼。”
  风徐徐的飘过,搅乱了地面上的灰尘,微小的尘埃借着风携着春天的气息朝前跳跃——但他那么弱小,以至于拼了命的跳跃也没有人能看见。
  “很顽强哦,”五条悟说,带着一点调侃的笑:“是那种不管面对怎样绝境都能坚持下来的存在呢,光是这么想想也不普通了吧。”
  太意外了,现在是你克制不住惊奇的看他了。
  “都是夸赞啊,”你说:“还以为你会嘲弄一番。”
  “我不嘲笑生命,”他不以为然的说:“就算很笨拙,有时也很愚蠢,但一开始也没有抱有更高的期待啊。”
  “是这样想的啊。”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也不奇怪,是你会说出的话呢。”
  如果对人类抱有过多的期待,最后反倒会憎恨起来吧。
  就像那位故友一样。
  想到他的时候,你无意识的扫了一眼周围——可能有一点期盼的意思,说不定还以为对方会躲在某一个角落,在某一个时刻突然跳出来吓唬你——反正以前也经常这么干啊。
  但是,当然不可能。
  他是一个应该死并且已经死的人。
  因为清楚的了解这一点,所以这种带着期盼的寻找到最后也变成了观察性的普通环视。
  虽然是中午,不过街边的人并不多,而且并没有什么阳光,简直有点告别式上的味道了,让人觉得阴森森的可怕。
  你忽然开口道:“我昨晚梦到夏油杰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五条悟下意识的看了你一眼,但你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悲伤,反而是一种思考的态度盯着前面。
  “梦到什么了?”于是他问。
  “很久之前,他叛逃之后,我们见过一面。”你依旧是那种沉思的表情:“梦到的大概就是那个内容。”
  “欸?”猫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蓝眼睛都瞪圆了:“我完全不知道哎!”
  哎呀……是没有说过。
  当时一方面考虑到猫咪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有你自己不想说的原因。
  “你当然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你心虚的推了推他的胳膊,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听我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