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思虑不周,累得王妃旧疾复发,属下该死。”
“…起来。”郭纵跪地告罪,裴玉戈深呼吸了一口气,身子还是有些虚。他歪靠在美人榻上,官服外袍方才昏迷时便已换下,这会儿常服领口微微敞开些,脸色瞧着倒是好了些。缓了缓才接着道,“眼下不是请罪的时候,小院里伺候的人就那么几个,可排查清楚了?”
沈娘子欠身道:“是妾身疏忽了,后院安排原是王爷交给妾身的。粗使丫头小厮里是有后来拨来伺候的,只是妾身没想到这些年轻丫头小子里竟然有人和宫里头通着消息,一时没有防备,还需要些时候才能全部摸清楚。”
“说到宫里……”裴玉戈只说了半句,后面她没说下去,只抬眼看向静候的几人。
萧璨的后院里还有一个宫里赐下来的舞女,自去年查过底细后便一直丢到后院养着,除去最开始那次冒冒失失闯到裴玉戈跟前求情,后面倒是真的安生在院子里住着,没见有什么异动。只是这次出了事,裴玉戈一提,众人才又重新想起来这么个人。
沈娘子倒是早想起来这么个人,她与秋浓对视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禀报道:“回王妃,王爷后院一直是婢子与沈娘子打点着。那舞女的底细也依照王爷的吩咐仔仔细细查了,确实没什么不妥之处。王妃若是怀疑,婢子可以现在将人提过来审问一二。”
人是宫里硬塞过来的,众人心里自然都有疑影。
裴玉戈忽得想起什么,问道:“明珠前次中毒之事还没有结果?”
几人面面相觑,郭纵代众人告罪道:“是属下等无能,那次爷身子有异,我们虽有所察觉,可按余医正的说法,那药并非寻常所知的那些毒,且是少量多次掺在爷的饮食里有段时日了。而自那日之后,幕后之人像是早得了风声,伺候便没再下手,属下等一时并未排查到什么证据。不过属下倒是觉得这次宫里太监说漏嘴的事不像是与上次爷中毒是同一拨人。”
前者是想要萧璨的命,而后者明显是宫里提放着,这次因为太师一案引得天子猜忌胞弟才漏了行迹,却不至于一早想要萧璨的命。。
“嗯。”裴玉戈揉了揉额头,他现在坐着就感觉眼前似有些天旋地转之感,闭上眼时那股眩晕感更加强烈,弄得他有些想吐,却还是强撑着吩咐道,“从前没有头绪,如今既知晓礼王府记恨明珠兄弟还有其他宗室,那么当初一击刺杀不成、再留后手以饮食下毒也不无可能……郭纵。”
“属下在。”
“自即日起,你与秋典仪、还有沈娘子三人带人排查府内所有可能接触到明珠日常起居饮食的人,必要时借今日这出的由头,震慑府内一番也罢。只是将来明珠所有饮食汤药,须得让信得过的自己人查验过了再递上来。”
裴玉戈的声音不算大,甚至因为弱症而有些中气不足,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在场之人却无人敢不认真听。雍王府势必将要走上夺位之路,那么阖府上下就须比从前更加严谨细致才是。
众人领命后,柯慈才开口道:“王妃,那下官二人?”
“二位长史…咳咳!”沈娘子主动上前用手托住裴玉戈头颈,一手轻抚后背帮着顺气。裴玉戈转头道谢后才接着道,“诸位都是明珠信任之人,应当能揣摩到未来咱们府会面对什么。明珠多年可以避世,在朝中人脉人望都有欠缺、民间名声更是不佳。在外,襄阳侯府会全力为明珠将来奔走,在内,不管是两位长史、还是府内其他几位管事,今后须得竭力辅佐。雍王府及明珠在朝野民间的名声如何,未来便要靠二位长史尽力维护了。”
“下官明白,自当尽力!”
“王妃,那今日走漏消息的人还要不要查?另外就是宫里送来的那位乔姑娘,您?”
名义上的后院是沈娘子在管,她自然没忘记还有个麻烦在。
“东江王位更迭,此女若当真是先东江王安排的,此刻便如断线风筝,倒是不足为惧了。”
“是。妾身不懂国政,只是出了今日的事,怕人不只是面上那么单纯,毕竟……是宫里硬赏赐来的。”
裴玉戈抬手拍了拍沈娘子搀扶自己的手,后者会意,欠身行礼后退回到几位管事之侧。裴玉戈虽然体弱多病,可骨子里到底是有些傲的,除了面对萧璨及血亲时,他并不愿在人前示弱。
“将人……调到我身边来。”
郭纵等人俱是一惊,还未及开口便见裴玉戈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开口,并主动说明道:“我身边向来不留侍女侍奉,也就只是在府里歇着时留春怜春寒几个大丫鬟打点琐事,除此之外都是正礼、狄群一众年长汉子,暗处还有死士跟着,不必担忧我的安危。再则,不论那女子是谁的人,比起女眷扎堆的王府后院,她在我身边一举一动都会格外扎眼,即便真有异心,想来也便于察觉。若她真与宫里通气,我将人带在身边,也可以做给人看。”
“属下只怕爷知道要发脾气的。”
郭纵代众人委婉提醒,裴玉戈看向他们,却是直言不讳道:“诸位大多虚长明珠几岁,也算是伴着他长大的‘功臣’了。往日情分不假,可莫忘了明珠将来有一日或许要登临那至高之位的,可别真将他一直看做重情的孩童!”
这话说得有些无情,却扎扎实实是句大实话,如锤般落在每个人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