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每时每刻的想法都在改变,只能说心不违天理即可。”郑郁不想回林怀治没休没止的问,“殿下方才在王府外说有事,不知是何事?”
两人聊得差不多,郑郁才想起在门外林怀治说有事同他说,只怪他一进来就扯着王台鹤说,以致现在才想起。
林怀治停了手上动作,抬眼看着郑郁,薄唇轻启:“郑御史明日可有要事?”
郑郁想了想,林怀治已经答应去三司会审。明日自己除了想去给林怀清上柱香外,没什么要事,于是答道:“除了去给和陵祭祀之外无事。”
林怀治道:“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是。”郑郁想明日是腊月廿九日林怀清忌辰,林怀治这个做弟弟的去上柱香很正常,一起去就一起去。
“箫宽。”林怀治突然对箫宽说道。
箫宽颔首退出堂内,转身消失在门外,郑郁搞不懂这主仆在搞什么。又看林怀治表情冷漠,像是要吃人一样,暗暗思忖自己刚刚没说错话啊。
箫宽出去没多久,堂外就传来脚步声。
瞬息间堂内站着一名手持琵琶的乐工,眉目如黛,姿仪万千,比起孙云不遑多让。
郑郁不知这是严贵妃赐给林怀治的乐工,姿色、才情、曲艺皆是上等。
而乐工得知今夜成王前所未有的召见她,是以盛装以待,簪花鬓环。
郑郁一头雾水,眼神看向林怀治,他正与自己对视,不过眼里尽是冷淡。
箫宽让那乐工坐下,道:“弹吧。”
随后妙音传耳,郑郁起初还觉得好听,可越听越不对劲,倏然脑子猛地一紧。因为这曲子正是红香榭里,诸人玩酒令时,孙云弹的那首绿腰。
郑郁觉得林怀治今夜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喝少了,发什么疯突然让人再弹这曲子。这跟有人帮你回忆醉酒后的窘态一样,郑郁现在尴尬至极,简直烦死林怀治了,但面上又不好表露出来。
他没好意思跟林怀治说话,就这么干坐着,为了掩饰尴尬,郑郁端起茶碗喝起来。
一曲毕,林怀治问道:“可还动听?”
“余音缭绕、三日不绝,殿下府中的乐工,可堪国手。”郑郁再怎么想打死林怀治,也得夸,谁知道这些乐工是不是德元帝给的。要是说个不好,林怀治为着红香榭那么点事儿都能给他记着,要是说他乐工不好,指不定要弄成什么样。
“那就好好听吧,她许久没弹奏了。”林怀治瞥郑郁一眼,随后起来,“箫宽,看着郑御史,没听够两个时辰不许走。”
郑郁:“!!!”
“殿下,两个时辰?她手都得弹出血,还是算了吧!”郑郁心里忍不住骂人。
林怀治已在榻前站好,只留给郑郁一个背影,“郑御史还挺怜爱美人,放心,多的是人给你弹。”
郑郁无奈道:“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殿下,此事我觉不妥,更何况......明日还要去见子若呢。”
“二哥不怪你,客房已备好,今夜给我好好听。”说完林怀治快步走出堂内,郑郁刚想起身跟上。可箫宽佩刀过来,揖礼道:“郑御史,殿下让你在这儿听够两个时辰。”
郑郁抓狂道:“箫宽,你......”他还没跟林怀治说,今夜他要回北阳王府呢!谁要住这里啊,林怀治是疯了吗?
可惜人已经走了,郑郁再怎么气、怎么想弄人都来不及了,只能愤怒的接受这个现实。
箫宽一脸麻木道:“郑御史不要让属下难做。”郑郁被这对主仆气的要死,一有动作箫宽就拦着他,说什么这是林怀治的命令。
过了许久,乐工已重新换了一人,郑郁已被这首曲子烦的不行,说:“行了,让她下去吧。”
箫宽说:“殿下吩咐两个时辰。”
“他让你在这儿看着我?”郑郁发誓以后再也不听绿腰了。
箫宽说:“是。”
郑郁沉声拿出几分威仪说:“那在这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她下去。”
箫宽还不死心,说:“殿下......”
暮鼓声响起,郑郁细算已是二更天。
“成王殿下说备了客房,在哪里?我乏了想休息,否则耽搁了给惠文太子祭祀怎么办?”郑郁冷漠地打断箫宽的话,学着林怀治欠钱的样子。
“郑御史这边请。”箫宽想起林怀治的吩咐,却又不敢让郑郁出什么事,旋即为他引路掌灯。
箫宽说林怀治已派人传话北阳王府,让他放心歇下,明日同去惠文太子的和陵。
王府偌大,箫宽带着他弯弯绕绕走了许久,虽设有灯火,可路上还是有些暗。穿过拱门,有梅香扑鼻,又见亭台楼阁,显然是已到王府后宅。
在走至一转角处时,有一不过十二三的小侍女前来,盈了一礼说:“七郎,殿下让你去月堂一趟。”郑郁也停下走离几步。
王府的月堂是林怀治处理政务的地方,现下传唤定是要事,箫宽不容思索,说:“好,你过来。”
侍女垂首上前去,“此人是王府上宾,你带他去客房休息,不可怠慢,殿下性子你知道的。”箫宽谨慎的嘱咐侍女。侍女点头说:“是。”
而后箫宽说:“郑御史,殿下有事传唤不能奉陪,此侍女十娘,让她带您前去。”
郑郁颔首说:“无妨,事务要紧。”
是夜,月色朦胧下,郑郁由十娘引路去往客房,见这个十娘年岁颇小,身量只及他腰处,头上梳着双环髻。身后还跟着几个比十娘高一点的侍女,郑郁念着这一路丛王府前院过来,侍女的年岁仿佛一下子就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