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近乎于断定安阳郡王府后院姬妾都中了寒冰草了。
  赵瑾也这样想,长宁郡主也的确嫌疑很大。
  她能出生,证明安阳郡王是能生的,可偏偏就在她之后,王府十多年无所出,甚至连个怀孕的都没有。
  能算计这么早,赵瑾都怀疑那位已逝的安阳郡王妃,长宁郡主的亲娘功不可没。
  “我也挺好奇,且再等等,若有消息,会有人来禀报的。”她道。
  “那琳娜倒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裴羡笑了笑。
  “也有二皇子的功劳。”
  他人还怪好嘞。
  几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外头丫鬟们的请安声传来:“世子安。”
  裴承州匆匆进来,行礼后便道:“父亲母亲,听说今日那琳娜也跟去了安阳郡王府?”
  “是呢。”赵瑾点头。
  不等裴承州再问,裴西岭就皱眉斥道:“都要成婚的人了,竟还能招惹出这些事儿,须知何为专一,你这般模样,叫我怎么有脸去周府下聘?”
  “下聘?”
  裴承州喜色顿生:“父亲放心,儿子从始至终都对四姐姐专一不二,那琳娜自作多情,我早已坚定拒绝她,若她再来……若她再来……”
  他一时竟想不出该怎么解决烂桃花。
  总不能真给她揍一顿吧?
  那也不是男儿所为。
  裴承允道:“八皇子妃要面子,不会放任她满京追着你跑。”
  “对对。”裴承州松了口气,“若能解决琳娜,八皇子妃也算干了件好事了。”
  裴承允点头。
  “那父亲……”裴承州脸色微红地看向裴西岭,“那提亲的事……哪日去啊?”
  “待你伤好之后。”
  “儿子伤早就大好了!”
  “你以为我不叫你出门,只是为躲那琳娜么?”裴西岭冷笑一声。
  “……不是。”裴承州声音小了些,早上交过手后父亲便将他压去屋内歇着,不许他出门了。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当然清楚。
  见状,赵瑾也没再任他逗傻儿子,笑道:“你父亲早就请钦天监算好日子了,半月后上门下聘,婚期定在八月初三,你好生养伤便是,待半月后你伤愈,便是下聘之时。”
  闻言,裴承州瞬间惊喜,他忙起身行礼:“多谢父亲母亲为儿子的事上心,方才误会父亲,是儿子的不是,父亲莫怪莫怪。”
  裴西岭没理他。
  赵瑾叫惜春拿了礼单来,递给裴承州:“这是我给你们小夫妻的一份产业,日后你们自行打理。”
  裴承州刚要接过的手瞬间收了回去:“还是等成婚后,母亲直接交给四姐姐吧,儿子不懂这些,四姐姐聪明,她能打理好。”
  到手的钱不要,还非得留给媳妇儿。
  赵瑾第一百次在心里感叹傻儿子的男德之优秀。
  聊了一会儿后,赵瑾便关注起了琳娜和安阳郡王府。
  正如裴承允之言,在琳娜公然直言要嫁给裴承州做妾后,很快就来了黛莎的人,将她强行带去了京郊。
  图尔民风开放不假,可黛莎到底在大齐待了这么久,行为习惯也不自觉向大齐靠拢了许多。
  无论她心里怎么想,这样公然追男人这等“不要脸面不知羞耻”的行为,还是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无论她与琳娜的姐妹感情有几分,亦或一分都没有,她都不会允许对方这样丢自己的脸。
  尤其是裴承州甚至平阳侯府从来都是一副拒之门外的态度。
  这更叫她恼火。
  不过琳娜虽离开了,安阳郡王多年无所出的真相到底叫她揭露出来了。
  ——就赵瑾得到的消息来看,还真与长宁郡主脱不开干系。
  或者说是与那位已故安阳郡王妃脱不开干系。
  第375章 人在做,天在看
  因为裴承允先前提起过,赵瑾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了,也顺便叫了裴羡来。
  有瓜当然要一起吃。
  “所以是已故安阳郡王妃所为?”听了经过后,裴羡道。
  赵瑾点头:“算是吧,她身子不好,刚生下长宁郡主就知道自己寿命不长,便尽力为女儿打算了。”还有什么是安阳郡王再无所出更能保证长宁郡主利益的法子呢?
  裴承允道:“儿子听安阳郡王说过,这位王妃手段算不得有多高明,对妾室都是直接灌红花,她能找到寒冰草,还瞒天过海这么多年,应有高人指点。”
  “的确是。”赵瑾再次点头,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谁了?”
  “只是微有猜测。”裴承允轻声回话,“不过看母亲的反应,儿子应是猜对了。”
  “是谁?”裴羡眼神疑惑,顿了一下又问,“能说吗?”
  “是温昭仪。”赵瑾也没卖关子。
  “她?”裴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温昭仪如何会与安阳郡王扯上关系?”
  “他俩有过一段。”赵瑾隐晦说道,“不过安阳郡王花得很,前脚许诺了温昭仪,后脚就又迎了两位侧妃进门。”
  “那……所以她就入了宫?”
  “算是吧,我也不太了解,知道这事的人不多。”赵瑾开口,“也是前不久安阳郡王说漏嘴,才叫我的人听了去,似乎那时他与温昭仪相识不久,见色心起便撩拨了人家,去转头见到个漂亮姑娘就将人家忘之脑后……温昭仪倒也没纠缠不休,果断就进了宫,博名利去了。”
  “所以温昭仪是为报复安阳郡王才给他下药的?”裴羡猜测。
  “谁知道呢,反正我瞧着温昭仪不像是还放不下渣男的模样。”见两人面露疑惑,赵瑾解释,“渣男就是负心人。”
  温昭仪这种性格,要说她会为情所困赵瑾是不信的。
  或许在年少之时可能短暂困于情爱,不过终究还会回归搞事业。
  她不会看错,温昭仪绝对是狠人那一挂。
  “报复负心人还要心中有情不成?”裴承允接话。
  “倒也是。”裴羡也颇为赞同,“这么多年了,温昭仪心里未必还有安阳郡王,不过曾经的伤害是实打实的,她为自己讨个公道,也……”说到这里,她有点说不下去了。
  报复负心人就叫他断子绝孙?
  这很难评。
  赵瑾倒是理解温昭仪。
  情窦初开却被前男友渣了,小姑娘有点黑化也正常,只是她选择的方式太过激了,那么多女子都是无辜,而安阳郡王本人却不痛不痒,甚至还有个长宁郡主延续香火。
  对孟侧妃等人不公平,更是无妄之灾。
  想罢,她从头解释了一遍:“安阳郡王妃需要保证长宁郡主的利益和宠爱,正与温昭仪一拍即合,当时温昭仪已经生了六皇子,地位稳而又稳,对她来说……也不过顺手罢了。”赵瑾顿了一下,“在安阳郡王妃离世后,她留在长宁郡主身边的嬷嬷便料理好了一切,每逢新人进府,总要被喂上一碗掺了寒冰草的补汤。”
  “如此麻烦,为何不直接给安阳郡王下药,以绝后患?”裴承允并不赞同。
  “这便是女子的悲哀之处。”裴羡声音沉了许多,“以夫为天的观念根深蒂固,如何敢对夫君下手?甚至在许多女子心里,下意识就会排除针对男人的选择,而只同女子争斗……何其悲哀。”
  若说留安街的一切奠定了裴羡济世救民和提高女子地位的念头,那琳娜的甘愿做妾、安阳郡王妃临死之际针对王府女眷的一切安排就更叫她坚定了开化女子思想的信念。
  女子一生并不该仅以情爱和相夫教子为限,挣扎在后宅郁郁终生。
  她们合该有更广阔的天地。
  裴承允沉默了片刻,问赵瑾:“安阳郡王如何反应?”
  “他……气疯了。”赵瑾眼神复杂,“长宁郡主又挨了三十板子,她身边的人因为先前已经被换过了一茬,问责不到,只被牵连着挨了打。”
  再多也不能了。
  到底宠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又是唯二子嗣之一,安阳郡王还真下不了重手。
  “先前长宁郡主瞧不上如侧妃和另一位膀大腰圆的农妇,没有下药,却正叫如侧妃寻到了机会,一举生下能改变她地位和人生的儿子,人生当真无常。”
  “可见无论何时都莫要轻敌。”裴承允接话。
  “只是可怜孟侧妃她们终身不孕,待在王府后院,余生难捱,干了亏心事的却能姻缘圆满,余生富贵。”裴羡叹了口气。
  “人在做,天在看,或许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赵瑾从前不信这句话,但现在却莫名信。
  或许是因为穿了书的关系?
  “安阳郡王知道温昭仪也插了一手么?”裴羡忽地问。
  “知道,但无计可施。”
  怎么说呢,不能不说他有今日,也有一部分因果报应的原因。
  不惑之年能给他留个儿子,已经是他三世积德了。
  关于为什么裴承允能猜到温昭仪,赵瑾和裴羡都默契地没有说起。
  他与六皇子那样紧密的联系,察觉到些什么再正常不过。
  说完此事,裴羡回过神才有空关注旁的细节:“十多年前,温昭仪便有能力插手安阳郡王府之事?还为安阳郡王妃瞒天过海这么多年?”
  “她容貌子嗣样样不缺,位份却止步昭仪,不就能说明问题么?”赵瑾意味深长道,“成年皇子里,可只有六皇子生母位份最低。”
  即便是六皇子入了朝势力渐长,建文帝也丝毫没有给他生母升位份的意思。
  “帝王未必喜欢工于心计的女子。”同为男人,裴承允站在建文帝的角度很容易就能想明白。
  温昭仪手段是不缺,还很聪明,但坏也坏在她太会算计,太过完美,规矩之外,温情少有。
  一个连对亲儿子都克制母爱培养严苛的女人,还能指望她对皇帝有多少真情么?
  建文帝又不是傻子,由着她当跳板。
  或许淑妃之流也未必对他有多少真情,但人家会装啊,装得情意绵绵,对儿子也时时关心爱护,反观温昭仪,那是人前人后都对六皇子一样严苛,此类传言传出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不过因为这母子足够低调才没引起什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