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天空开始微微发白亮起,她才离开了那个房间。
程晚吟先她一步跑回了卧室,躺在被窝里微微发抖,但鼻尖都充斥着对方凑近的身上传来的刺激性气味。
她感觉到王槿之进了屋,来到了床铺旁边,凑近自己,那双瞳孔放大无数倍的黑漆漆的眼珠在观察自己。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在得到这个认知的程晚吟几乎瞬间便屏住了呼吸,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像快醒了的样子,打着哈欠翻了一个身。
就是这个动作似乎吓到了对方,王槿之猛地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便听到王槿之哒哒哒跑进卫生间,里面传来水流哗哗的声音。
再次出现时,她身上的那股刺激性气味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沐浴露蒸腾的香气。
“亲爱的,你醒了吗?”
空气中传来王槿之幽幽地问话声。
屋里的温度似乎下降几个度,让程晚吟感到有些冷,而背后犀利的目光更使她如芒刺背。
“亲爱的,你醒了吗?”
程晚吟听到王槿之轻轻的问话,没有敢作声。
王槿之似乎也只是随便试探地问了一两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程晚吟便感到床边一侧压陷下来。原来是对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进被窝。
这个发现令程晚吟简直恐惧极了!
连熬了几天夜昏沉的大脑都清楚了不少!
那天凌晨,程晚吟背对着王槿之,睁着眼睛,看着卧室的那扇窗户,一直到外面的天空大亮。
她不敢去想对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到那个小房间,然后早晨又恢复成了和自己睡了一晚上的样子。
真的不敢去想。
那一天,程晚吟不知道在床上待了多久。
她没有去上班。而是趁着王槿之出门,偷偷到那个地下室取了一管子那池子中散发着浓浓刺激性气味的液体,拿去实验室专门的技术人员检查。
得出的结果是——具有剧毒的福尔马林溶液。
在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程晚吟甚至没有惊讶,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和王槿之从前相处时,就一直觉得奇怪,对方体温总是低得吓人。
但程晚吟一直以为是对方体质的原因,却没想到王槿之真的是死人——没想到和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人,是个死人。
这一刻,程晚吟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样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王槿之那强有力的心跳,想到对方并不明显的脉搏,想到了对方那些诡异的能力和深山的出身。
曾经甜蜜的记忆,都带上了彻骨的寒意。
这几天,程晚吟脑海总是动不动飘过山村老尸的电影,还有各种湘西赶尸的传说,感觉这一刻自己脑子里的科学观似乎都在这里被撼动了。
比她重生的事,都来得更加令她震撼。
这也间接导致这段时间,程晚吟越来越浅眠,越来越敏感。
根本不让王槿之靠近她。
但最终在急剧惊惧下,以及和对王槿之感情的拉扯下,程晚吟竟然莫名其妙就不害怕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接受对方是尸体的事,突然接受对方抱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的事。
也可能是惊惧过了头,她反而就没有那么怕王槿之了。就和饿肚子同理,过了承受极限,反而就麻木了。
甚至后来有一天,程晚吟还在王槿之惊讶表情下,突然进屋开始端详着她的面容,就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直至王槿之开始感到不自在后,她才移开视线,目光沉沉地跟她说。
“你以后别再化妆了。”
“我知道你不会变老。”
王槿之闻言一怔,然后微偏头,开玩笑笑道。“对啊,我是童颜!不会老的!”
她知道她的变化其实千躲万躲也躲不过枕边人的观察。
但是自始至终,王槿之都以为程晚吟只是发现了自己不会变老的事,所以跟她只是解释这是修炼她爸教给她的武功秘籍的后遗症。
至于程晚吟信没信,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等系统兴高采烈地从总公司出差回来,发现它千叮嘱万嘱咐的宿主已经给它闯了个这么大的窟窿子。这也是后话了。
就这样,从白天到黑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从春季的鲜花烂漫到落叶纷飞,从青年到迟暮。
一晃又是多少年过去,孩子们一晃都已经长大。
王槿之还是依旧我行我素地配合程晚吟,用化妆掩盖年龄,时不时去理发店,挑染几根白发。最后在程晚吟彻底两鬓斑白后,王槿之也就索性染成白发苍苍。
在她们收养的五个孩子中,老三程典是最没有出息的。因为胸无大志又不爱学习,也没有什么伟大愿望的他早早便辍了学出去打工赚钱。
没有啥出息的程典不愿意在家啃老、想要自食其力,所以前后做了很多工作,但都不太满意。最后倒是因为他开车技术好,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公交车司机。
程典当上公交车司机的第一天,王槿之和程晚吟都来了。
一大清早,白发苍苍的程晚吟、王槿之就踩着厚厚的积雪,互相搀扶着,坐在了车站的始发站。
因为天气预报报道“今天有场多年罕见的大雪”。
她们作为父母,不看着自己孩子安全出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