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回到奥林匹斯山的时候, 太阳神的新的宫殿已经建好,矩形的宫殿大而空旷, 华丽的大石柱上是繁复的叶的凹纹,宫墙上镶嵌有雪白色的象牙, 两扇高大而雄伟的金质的大门上,是闪闪发光的宝石和细密优美的花纹。
山上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山峰外围缭绕着终年不散的薄云与雾气,众神的宫殿在云气中, 显得神圣崇高而威严。而太阳神的神殿便处在这所有宫殿的前列, 叶远推开了大门, 一张华贵的神座高踞其上, 静候来人。
神灵们重复着他们一日又一日的欢宴,他们被酒席珍馐还有少女所包裹, 空气里满溢着芬芳甜蜜的气息, 神明们恣意任情,初见时的庄重不过是他们对于日月双神的尊重, 是奥林匹斯中少有的庄严之时,欢饮和歌舞才是他们日常的主题。
而就在他们沉浸在醉生梦死的时候, 盖亚已经到达了深渊的深处,这里是一片黑色的广阔平原,土地暗沉,四周幽暗,没有任何的生机留存,盖亚一路前行, 直到来到一条燃烧着的炎河边。
炎河中,是一个巨大的、喷着火的可怕的巨人,他有着一百个狰狞可怖的蛇头,每一只头都在嘶嘶声吐出蛇芯,见到了盖亚,他从岩浆的河水中站起身来,有炎火从他的瞳孔中喷射而出,他抖动着自己的翅膀,让火和浆从他的背部抖落,他瓮声瓮气地开口询问道:“母神?”
“你这妖魔的父、万兽的王,司掌所有魔物的提丰,”盖亚这么称呼他:“独眼巨人和百臂巨人都赶去帮助了宙斯,令得他所统帅的奥林匹斯的众神压过了高耸的额特里斯山上的提坦神们,令得你们的族人们被压入这永不见天日的塔尔塔罗斯,你怎么还能够独自在这炎火的河流中吞吐水火?”
提丰的大脑并不怎么灵光,他有些疑惑地开口询问道:“我记得天空之上的战斗已经很久没有再次发生,那些神明的怒吼和武器盔甲的碰撞已经止歇,塔尔塔罗斯里也传过来诅咒与唾骂……”
“那你便能够容忍你的兄弟们沉沦地狱深渊?”盖亚生气道:“我祝福宙斯和赫拉的婚姻,在他们的婚礼上赠送给他们圣园的金苹果,但他是怎么回报我的呢?”
“将我所有的子嗣都从我的身边带离,送往深渊镇压,”盖亚道:“现在就连一个奥林匹斯山上的新生的神灵,都能够从我的手里抢夺去我在德尔菲的神殿,你便如此看着你的母神被欺压?”
“怎么会?”提丰有些受宠若惊地开口说道:“是哪个不知敬畏的新神,难道他不知道您大地的古老与宽广,居然敢谋求您的宫殿,待我去为您夺回来……”
作为盖亚实质意义上的最小的子嗣,因为外貌之上的缘故,提丰其实是从来都不曾被盖亚所喜爱,在刚出生的时候,他便被自己的母神遗弃在了这深渊的炎河里,但万幸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吞吐炎火,并且让自己的羽毛和鳞片适应了这险恶而贫瘠的环境,成为了这深渊之中最为凶恶的神祇。
但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不受盖亚的待见。
“啪——”盖亚手一扬,一道长长的鞭影便落在了提丰狰狞嶙峋的翅膀上,她用得力道娴熟而巧妙,长鞭的尾稍扫过他的翅根,柔软之处火辣辣的痛苦一瞬间袭上这怪物的心头,他的一百个蛇头俱都一起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出手袭击的盖亚,竖直的蛇瞳中是暴虐的残忍,每一丝一缕都在叙说着将要扑上去将之撕得粉碎的冷酷……但提丰却没有那样做,他反倒是瑟缩了下身体,将自己可怕的身体往下压了压,躲藏到了炎火之下,有些惊慌地开口问道:“是什么触怒了您,我伟大的母亲,我可畏的女神?”
“当然是你那瘠薄的大脑,”盖亚冷冷地说:“一处神殿算得了什么,从黄金的人类到白银的人类,又有谁敢于短缺我大地的信仰?”
就像在之前的德尔菲中盖亚所说的一般,若是叶远肯拜倒在她身下,哪怕是有着“世界的肚脐”之称的德尔菲神庙也并非是不可送出的礼物,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出手在先,勒托的苦难有一大半便是源于她的意愿。纵然是因为赫拉的请求,但出手的人毕竟是她。
而这位新生的太阳神,有着一整个奥林匹斯俱都没有的无匹的风貌,也还有着从乌拉诺斯、克罗诺斯再到宙斯这一连三位神王都不曾有过的王者风度,盖亚经历了三个神系的波折,没有谁能够比她更加地了解那些站在众神最顶端之人的思想,他们也许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但并不缺少勇气和气概,而她也看的出来,那日里的叶远,站在了德尔菲的大地上,便不曾准备就此空手而归。
他不准备接受她的拒绝,哪怕付诸于武力。
可他却拒绝了她的示好。
……这当然不足以令盖亚失去理智,就连阿芙罗狄忒都有过被阿多尼斯一次又一次拒绝的经历,更何况是她呢?
况且还有那并不在她控制之中的提洛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的有所依仗,盖亚纵然倾向于前者,但也不会贸然亲自出手试探。
“在夺得了他父亲神王之位后的宙斯,忘却了对于古老神祇的敬畏和恐惧,”盖亚站在深渊的大地上,席卷而来的炎火在临近她的双足之处退却,她语气冷漠地说道:“提坦们的失败让他们失去了对于强大的畏惧和敬仰,第三代的神祇们在奥林匹斯山上欢歌纵舞,以为这世界已经是由他们所主宰……”
“却忘记了这片天地真正归属于谁。”盖亚道:“我需要你去为他们重新拾起对于先辈的尊重。”
纵观卡俄斯之后的五位原始神,也唯有盖亚仍然在世间行走,她有着另外几位决然未有的权力的欲望,而这也是她选择了屈尊嫁给自己第一个孩子乌拉诺斯的缘由。就算没有今日里的事,她也早有打算,要在世间显露出神迹,让众神知晓她的名。
而今也只能算稍稍提前些许。
叶远静坐在专属于太阳神的神座上,他双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细细地感受着着这具太阳神的身体和他身体中的日神的神格。他是为了避开洪荒之中过于严密的规则而选择的来到希腊的神话,洪荒之中圣人有六,而后又有三皇这般的人道圣人和最后新近成就的魔道的圣人罗睺,人皇的至位既是种尊荣也是种束缚,它能让他伴随人道不朽,但却给不了他触及大道的机遇,如果说罗睺还因为自己古老的来历,有着底蕴和信心能更往上一步,那么叶远就只能求变。
而希腊神话则与洪荒并不相同,若说卡俄斯其实便相当于洪荒之中的合道圣人鸿钧,那么在其之下的那五位原始神,则应当是对应着天道下的五尊圣位……但他们却又没有洪荒圣人的那般伟力,圣人可以历万劫而不灭,不沾因果,一念知过去和未来,可以以一己之力重立地风水火,开天辟地再造洪荒,有全知全能的威能,但这五位的原始神却不同。
假若有一天卡俄斯决定重演此世,而又不准备庇护神祇,这五位原始神中,又有几位能够依靠自己幸存?
但这对于叶远来说,岂非是一个非常好的、了解更高一层的机会?
所以盖亚说他对于神王的尊位毫无兴致,她并没有看错,因为神王之位予他毫无用处,他也对诸神的荣光不曾看重,因为更看重的是一切伟力归属于自身的境界。
叶远以阿波罗的神名行走在奥林匹斯山中,他笑容温和,容颜俊美,双眼中仿佛他所司掌的太阳一般璀璨,有一种灼然的风华,因为出生时所带有里拉琴的缘故,他表现出了众人所不能及的非凡的音乐的才华,他的音乐美妙而优雅,他弹奏琴音之时的姿态典雅而沉醉,很快便成为了众神宴会上的焦点。所有的女神和男神们都愿意和他相处,看着他从容翩然的风范,有时竟忘了手中持有的酒杯。
但他们通常很难去靠近他,因为主司艺术的缪斯女神们早已将之团团围住,这些发束金带的少女们喜爱诗歌、音乐和舞曲,在后来渐渐也延伸到了史诗和颂歌等更多的艺术的类别中去,她们对于这位太阳神的音乐简直不能挑出任何的缺点来,而到了后来,只要叶远一出现在宴会上,她们的目光就无法离开他,她们手中的轮指便会轻缓而缠绵起来,她们的耳朵里就仿佛再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而较之也不遑多让还有宙斯和欧律诺墨的女儿,代表着妩媚、优雅和美丽的美惠的三女神。这些女神们的青睐使得叶远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融入了奥林匹斯的神灵中去,并且还成为了其中最为光彩夺目的一员。
而和自己的这位受欢迎的弟弟不同,代表了银月的阿尔忒弥斯则孤高而冷寂,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奥林匹斯山上这欢乐熏染的氛围,也并不如其他女神一般,享受着男神们的追逐和讨好,她有限的几次参与欢宴,也只是静立在一旁,颇为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如鱼得水一般畅游在这热闹而糜靡的聚会中。
她并不能相信叶远如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她始终都相信,自己的兄弟依旧是那位在还未出生之时便能够处于漫长沉默中的神灵,她认为他从骨子里是和自己一般,并非是属于这些整天沉浸在酒水和欢歌之中的神,她观察他,并始终坚持这一点。
但其实她所认为的也并不算错,叶远比起喧嚣,是更为喜爱安静一些,这一点,在最初的夏洛克的世界中便有所表达,但是他其实也并不拒绝热闹,这也许是他个人的特质所决定,总有人会为他所表现出来的某些色彩所吸引,然后开始渐渐围聚在他身侧,然后便开始成为了以他为首领的团体,而后,他便是所有人的最中心。
所以说,安静是他,热闹也是他,他从来都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先补一半,明天继续补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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