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长得有些瘦削,也没有父亲该有的严厉,衣服一丢,小碎步跑来饭桌,望着满桌的菜肴咽口水,“搁老些菜,不喝酒怕是吃不完啊!”
陶权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霍湘后背,“让他跟你喝,他丫的号称千杯不醉!”
江父视线落在霍湘身上,眯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自然地问:“他就是你那个对象?看面相不是南方人吧?”
陶权和霍湘眼神都抖了下,果真如他们所想,他俩出柜了。
“不是我说的啊!”海风酱立马撇清关系。
一旁的唐鹤扬若无其事,“也不是我说的啊!”
“我说的我说的,”江母赶忙打圆场,筷子敲敲桌子让江父赶紧坐下,“你问人家是哪人干嘛,关你啥事呢?”
“我问问啊!”江父莫名其妙,看向霍湘,“西北的?”
霍湘点头,“嗯。”
“西北的酒量都好,上回出差我碰着个能喝两斤白酒的,那孙子,绝了,啊不是,那老哥太牛了,两斤呢!”
一桌子人笑起来,江母去厨房倒了一壶白酒出来给大家倒。
霍湘在桌子底下捏了捏陶权的大腿,这是个信号,意思是我要开始梭哈了。
陶权似懂非懂,也不需要懂,笑着把酒碗拿给霍湘,他倒是要看看,是小时候的喝酒大王厉害,还是他千杯不醉的霍湘厉害。
霍湘利索地跟大家碰杯,一饮而尽,“这个秋葵很新鲜,是自己种的吗?”
“这你都能吃出来?”海风酱震惊地问道。
而江母像是得到了奖励,给霍湘夹了一筷子,“平时闲的时候随便种点,比外边卖的健康多了。”
“酒也是自己酿的吧?”霍湘笑问,“感觉和我们那边的不一样,有股清香。”
这下彻底把江母的话匣子打开了,一通和霍湘聊着这边的酿酒习俗。
聊完霍湘又给江父敬酒,问起今天生意谈的顺不顺利。
江父说不太行,对方是个暴发户,对农场一无所知,霍湘便提及自己认识个在湖北做农场的,种出来的蓝莓品质特别好。
“真的啊?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两人展开了对水果的讨论,霍湘在野合经常要切果盘,知道很多水果是哪个产区的比较好,江父听着,时不时纠正霍湘的说法,给出更专业的建议。
陶权和海风酱相视一眼,都觉得霍湘有点神奇,能给长辈聊得喜笑颜开。
这顿饭吃得很慢,一直吃到入夜,鱼汤拿回去热了一回,花生也重新炸了一份。
但最终江父还是没能喝过霍湘,颤巍巍地被羊哥和海风酱扛进卧室。
江母看到丈夫这样实在忍俊不禁,一边笑着一边收拾碗筷,陶权想帮忙,却发现自己也是要醉不醉的,只得陪霍湘待在沙发上歇息。
海风酱也喝了不少,晕乎乎地倒在陶权肩膀,下一秒又想起陶权已经有对象了,连忙坐直身体,这个场景看得霍湘直发笑。
“噢哟,”羊哥突然说,“忘记一会儿得把你俩送回酒店了,……算了,叫个代驾好了。”
“送啥啊,”陶权踢了一脚羊哥,“打个车就回去了。”
“也成,那明天打球我去酒店接你们。”羊哥也踢了陶权一脚。
“打什么球?啥时候约上的啊!我不会喝醉了没听清吧!”陶权有点懵,刚才吃饭的时候聊到明天要打球了吗?
“江海风没跟你讲?”
“唐鹤扬你有病吧!”
陶权靠到后背哈哈大笑,于有些潮热的绒布上找到霍湘的手,一根一根地捏着霍湘的指节,“会打篮球吗媳妇?”
霍湘被这个称呼逗得憋笑,“不会。”
“没事儿!让权哥教你。”羊哥的腔调有些分散,估计也喝大了。
“那提前辛苦权哥。”霍湘说。
陶权又是噗地一声大笑,这还是霍湘第一次这么叫他。
三人聊了一阵,聊得断断续续,全家只有江母意识清醒,她想给大伙熬点解酒汤,陶权说什么都不用,“李姐也歇会儿吧,做饭累死人了,碗一会儿我来洗。”
江母笑着说好。
“千万别洗啊!”陶权又交代道。
江母笑着说好。
味道总能勾起人的回忆,对陶权来说,吃到霍湘煮的面,就会想起关了灯的宿舍,车影急速从墙上掠过;而李姐熬的绿豆汤,一下就能让他回到小时候的炎夏,他和海风酱在水果铺屋檐下乘凉,耳畔是叫不完的蝉鸣。
今年的蝉鸣来得早,两人一下楼就听见了。
陶权攥紧霍湘的手有些冒汗,但他顾不得这个,刚洗碗刷锅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得走路摇摇晃晃的,一出小区更受不了了,感觉想起飞。
霍湘倒是醒酒了,一路扶着他来到路边。
眼前还是无比熟悉的街道,甚至于说,身旁这排树自己爬过哪棵都还记得。
“你…小时候爬树么?”陶权忽然问。
一阵阵酒气扑打在霍湘脸上,“爬啊,我家院子有棵柿子树,不爬摘不下来。”
“我也爬…”陶权仰头看着头顶的香樟树,树叶将夜空切割,他在找哪些碎片里能看到星星。
然后不知怎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眨了眨,并未第一时间察觉,直到感觉霍湘伸手来帮他擦,他才低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