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湘等待欢呼褪去,走向一旁的钢琴,尚未坐下,先随意按了按琴键,琴音传出后再次引得众人欢呼,他则望着大家又笑了起来。
没有开场白,没有介绍自己是谁,霍湘轻轻坐下,抬起头,一段音符悠扬而出。
台下顿时一阵猛烈的吼叫——他唱的居然是封麦当天原本要登台唱的那首!
舞台两侧,大提琴和小提琴缓缓加入,镜头给到霍湘特写,他闭着眼,双手在琴键上停留、跃起。
这瞬间,也许有人会认为霍湘消失的几年乃子虚乌有之事,他还是那个拥有顶级嗓子的音乐天才,开腔瞬间就可以俘获所有人的耳朵。选手席。
陶权起身离开。
他穿过漆黑的阶梯,爬到观众席最高的地方,他经过的地方,地板有水渍,但此刻没人会关心他泪失禁的泪水,全都安静地聆听着霍湘的歌声。
陶权推开意图上前关切的工作人员,痴痴遥望舞台。
舞台上的霍湘拥有停止时间的能力,他能让整个空间只有自己的歌声,他不在乎眼前的是手环星海还是录影棚的吸音棉,他不会关注任何事物。完美。太完美了吧。
一直到霍湘落下最后一枚音符,又轻轻呼了一口气,台下传来如掀开热锅般的呐喊。
灯光抽离,霍湘起身,转头走向舞台中央与主持人汇合。
“好久不见啊霍老师。”
“晚上好。”
对话不得持续,因为观众又开始鼓掌,两人相笑着等待掌声消散。
“霍老师短发更帅了。”主持人说。
霍湘摸了摸头,“谢谢?”
同一时间,白象大楼,于晴推开公关部的办公室门。
“全部点进霍湘的主页刷新,还有两分钟,营销号通知到位,接洽官方的同学拨语音过去,julia,不用跟魔方的人扯皮了,直接拉黑。”
两分钟后,swanroute-霍湘发布了一篇配图长文。
他的文字和他留给人们的印象一样波澜不惊,用讲故事的语气托出自己将版权卖给了魔方。关于最近的舆论他本无立场发表言论,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推上风口浪尖,他不得不站出来为之解释:那首波萨诺瓦并非陶权抄袭,而是自己之前同意陶权登台演唱时太过粗心,没注意到会侵权,导致陶权背上抄袭争议,他对此以及被影响的所有人表示深切歉意。
配图是一张附有诸多焦黑圆形痕迹的乐谱纸张,上面有自己和陶权的笔迹,也就是波萨诺瓦最初的雏形。
第一个转发的是桃花,她用行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接着是白象沟通好的公关,在粉丝观众们观看节目时将消息披散出去,混杂进节目组为霍湘准备好的热搜之中。
反应过来的粉丝于五分钟后抵达,泥泞诗意的,霍湘原有的,甚至是天鹅航道老粉,均参与了内容的扩散,转赞评的数字呈裂变式递进。
官方将霍湘的内容加进陶权抄袭的词条并置顶,一切发生在魔方始料未及之间。
于晴满意地看着后台数据,如果只有霍湘出来澄清,产生的效益可能没那么大,但他今晚出现在《我是天籁》的舞台,吊诡暗示大家他封麦归来,势必成为下半年最火爆的话题婻諷。
虽说从法律的角度上来看,魔方仍能追究陶权的法律责任,可她比谁都清楚,只要霍湘本人谈及版权之事,魔方就不可能有下一步动作。
时间需要往前回溯。
回溯到魔方狙击陶权的当天下午,于晴给霍湘打电话商讨。
霍湘在此之前就看到了热搜,不经于晴开口便说抄袭的事自己能解决。
他记得陶权曾提及过一本乐谱,第一时间赶到野合,在娟姐他们下班后开始地毯式搜索。
他试图给陶权打电话询问乐谱放哪儿了,但陶权没有回应。
将近四小时的寻找,霍湘成功在更衣室下方的宽带安置箱里找到了那本乐谱。
初春的风拍打着外边的玻璃门,霍湘跪在更衣间打开地上的隔板,把手伸进下方的安置箱。
这一幕也许很静谧,因为霍湘只听见了风的声音。
但也很嘈杂,因为乐谱久经沉淀,大量的灰尘在灯下游动。
霍湘将其翻开。
乐谱战损严重,布满折痕,以及诸多泛黄、被烟烫过的痕迹。
他写下这些歌的时候,每写一页便会署名一次。
到了陶权手上,陶权用蜡笔将他的名字圈出,往旁边画了五颜六色的小花,也有小猫小狗,画的并不好看,像第一次上美术课的幼儿园小朋友,线条很笨拙,很童趣。
霍湘写东西喜欢留白,每页纸都留了将近一半的空白。
陶权就在空白的地方将他写过的东西重新写一遍,包括他的错别字,他涂黑的地方,甚至是他无聊画的大鸡腿,陶权都小心翼翼将其复刻。
那一刻,霍湘的眉心好像被戳进了一枚鱼钩,他不敢动,觉得肺部难受,有些难以呼吸,大脑一阵阵传递某种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感受。
在更久之前,这间狭小的更衣室里,陶权对他步步紧逼,低声说着那些我爱你的字眼。
原来那时候他们的下方就是这本乐谱。
这本原本只有霍湘指纹,后来被替换成陶权指纹,再到现在又烙印上霍湘指纹的乐谱。
霍湘深吸一口气,四周的灰尘灌进他的肺里,然后他终于感觉到了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