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道:“如今我秦军手中,握着万余人西呕俘虏,西呕君想要将这些俘虏赎回去,怕是……需要下些血本儿了。”
西呕君道:“谁说我要赎回这些俘虏了?”
扶苏道:“西呕君可真会开顽笑,你若不想赎回俘虏,何故在此会盟呢?”
西呕君道:“实不相瞒,我西呕的男儿,都是铮铮铁骨,可以死在战场上,但绝不做俘虏,若是被俘虏,恨不能自尽才是!我身为君主,深知我西呕男儿的秉性,便算将他们赎回,他们也只能耻辱的苟且偷生!”
扶苏一笑,道:“说了这许多半天,看来西呕君是不打算赎人了?”
西呕君道:“正是如此。我并不打算赎回秦军手中的俘虏,而桀儁又已经回到了我军之中,秦长公子,看来你手中的本钱,并不多啊。”
扶苏道:“那便古怪了,既然西呕君手中的本钱丰厚,又全然不在意那些俘虏,为何还要与予会盟?”
扶苏问到了点子上,西呕君笑道:“秦公子也知晓,如今的情势,你我打下去森*晚*整*理,也分不出个胜负,反而损兵折将,不如趁此时机休战,让百姓休养生息,岂不是大好?”
“休战?”扶苏挑眉。
胡亥撇了撇嘴巴,西呕君主动提出休战,这不像是他们的作风啊。
西呕君果然还有后话:“我们将秦公子的爱宠奉上,又愿结好,不如这般,便请秦长公子做主,将镡城岭这个地方,划给我们做做样子,而那万余的俘虏,我便不要了,权当是送给秦长公子,要杀杀,要刮刮,我决计不说一个字儿!如何?”
镡城岭!
扶苏轻笑:“西呕君,好大的胃口,原来你想要吞下镡城岭?”
镡城岭乃是秦军对抗西呕的重要门户。镡城岭地势复杂,加之他又是从中原进入西呕三条要道的其中之一,绝对是秦军要塞。
西呕君一开口便是讨要镡城岭,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一旦将镡城岭交给西呕,秦军将失去抵抗越人的屏障,别说向南扩张版图了,很可能会被越人侵扰。
西呕君道:“诶,秦长公子您这话说的,你的爱宠在我军中这么多日,我们西呕也算是尽心尽力的照看,没有功劳,怎么也有些苦劳,对不对?”
“再者……”西呕君显然是在威胁,道:“这里是西呕,地势复杂,多草木,多泥沼,秦长公子你也不想和你的爱宠,一不小心,便交代在这里,是也不是?”
“你这是在威胁扶苏哥哥嘛?”胡亥抬着小下巴,一脸的狐假虎威。
“怎么会?”西呕君假惺惺的道:“咱们这是好商好量!”
扶苏做出略微沉吟的动作,道:“看来,今日若是不将镡城岭送给西呕君,予与亥儿怕是无法离开此处了?”
西呕君道:“秦长公子你言重了,不过……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的!”
扶苏道:“西呕君,你们狮子大开口要镡城岭,予若是这么回去了,怕是不好对陛下交代。”
西呕君道:“你们秦军,不是还有那万余的俘虏么?”
扶苏笑起来,道:“西呕君开顽笑了,你也说了,这些俘虏都是你们西呕的好儿郎,性子刚烈,予便是留下来,他们也不会归顺,反而还要浪费口粮,成为我秦军的心腹大患,并不合算,怎么看,都是我秦军比较吃亏,对也不对?”
西呕君道:“那秦长公子想要甚么,直说了罢。”
扶苏并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思忖着如何开口,才不会令西呕君有所怀疑。
【想要讨要桀儁,削弱越人势力的兄长扶苏】
桀儁的确是秦军的心头刺,扶苏是重生而来的秦长公子,他深知桀儁对越人的贡献,桀儁与屠雎对垒,不只是杀了屠雎,还令秦军伏尸数十万,损失惨重。
若想要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便要从桀儁入手,将他彻底从越人之中拔除掉,如此一来,越人便是拔了牙的老虎,再难成大器!
标签简直一目了然,胡亥晃着扶苏的胳膊,一脸娇宠的开口道:“复苏哥哥!要那个桀儁!要那个桀儁嘛!”
“桀儁?”西呕君迟疑:“小君子要桀儁做甚么?”
胡亥哼了一声,仿佛一个甚么都不懂的花瓶,道:“那个桀儁,恁的无礼!他一路将我掳劫到这里来,我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他还想……还想霸占了我的身子!呜呜呜呜——扶苏哥哥,多亏了我抵死反抗,誓死不从,不然……不然呜呜呜——”
“好了好了,”扶苏安抚着胡亥,道:“别哭,亥儿乖。”
“扶苏哥哥!”胡亥哭唧唧的道:“你要给亥儿报仇啊!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桀儁!正好,西呕君想要镡城岭,你便给他嘛!用这个桀儁作为交换!我定要他在我手上,吃尽了苦头!扶苏哥哥,好嘛——好嘛——”
西呕君本有些怀疑,但听胡亥这么一哭,还以为胡亥真的是为了报复桀儁,才出言讨要的。
扶苏本还犹豫如何开口,没想到弟弟如此聪敏,于是他装作为难的道:“亥儿,这桀儁……”
“扶苏哥哥!”胡亥道:“你是不是不想讨要桀儁?桀儁欺辱亥儿至此,你便不生气嘛!我不管!我不管!你是不是不宠我了?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新宠了!呜呜呜——扶苏哥哥不宠亥儿了,亥儿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干净!”
说着,从扶苏怀中跳下来,便要去撞案几。
西呕君大惊,连忙道:“快拦住他!”
越人士兵一拥而上,阻拦装模作样的胡亥,胡亥坐地撒泼:“呜呜呜——扶苏哥哥不宠我了!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允亥儿,还要犹豫,呜呜呜……亥儿还是死了算了。”
扶苏走过来,把他抱起,让胡亥重新坐在自己怀中,给他擦了擦本就没有的眼泪,道:“乖,哥哥怎么会不宠你呢,是不是?哥哥最是疼你了,好了别哭了。”
“那你答不答应?答不答应?”胡亥嘟嘴撒娇。
“这个……”扶苏还是装作为难的道:“这桀儁将军,可是西呕君的心腹之将,便算是予开口讨要,西呕君也不一定答允呢,亥儿,你不要任性。”
西呕君眼眸乱转,桀儁的确是难得的大将,只是他功高盖主,手段雷霆霹雳,拥护和追随者甚多,百越本就是大联盟,有能者居之,西呕君生怕桀儁会反叛自己。
不如……
不如将桀儁交给秦人,按照胡亥对桀儁的痛恨,一定会杀死他,到时候也算是借着秦人的手,除掉了桀儁这个心头大患!
“答允!”西呕君道:“为何不答允?不过是桀儁而已,只要秦长公子欢心,我立刻便下令,用桀儁来交换镡城岭。”
“这……”扶苏一脸吃亏的模样,好似不太愿意。
西呕君反而上赶着,道:“秦公子,你仔细想想看,小君子为了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如今他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便答允了罢。”
“就是嘛——”胡亥趴在扶苏怀中,撒娇道:“扶苏哥哥,人家就要桀儁嘛!就要他!你就答允了罢!不过是个镡城岭嘛,我秦廷那么大的地盘子,这个岭,那个岭,还不够多嘛!”
“好罢!”扶苏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看起来就是一个色令智昏的假正经,道:“便听亥儿的。”
西呕君大喜过望,道:“好好好!咱们现下便签订盟约!”
越人特使立刻去拟定盟约,写明秦人用镡城岭交换桀儁,西呕不再讨要俘虏,所有俘虏都归秦人自己处置。
西呕君爽快的盖上印信,扶苏则表现的有些犹豫,胡亥抢过印信,一脸骄纵,哐往小羊皮上一盖,道:“好啦,盟约成了!快点把桀儁带上来!”
西呕君哈哈大笑,道:“来人,把桀儁带上来,交给秦公子。”
“是!”
桀儁戴着枷锁,被士兵押解进入幕府,他还不知发生了甚么。
西呕君道:“桀儁,我已经用你交换了镡城岭,从今往后,你便再不是我西呕的将领,跟随秦公子而去罢。”
“甚么?!”桀儁脑海中“轰隆——”一声巨响,喃喃的道:“用我……交换镡城岭?”
胡亥笑眯眯的道:“是呀,扶苏哥哥是吃了点亏,但是架不住亥儿欢心啊。”
桀儁反应了半天,道:“不能换!”
他冲过去便要撕毁盟约。
西呕君大喊:“快拦住他!拦住他!”
士兵一拥而上,将桀儁咕咚一声按倒在地上,桀儁却极力反抗,嘶喊着:“不能换镡城岭!!你这是要硬生生败光我西呕!镡城岭地势险要……”
胡亥见桀儁要说话,立刻指着他道:“叭叭叭吵得耳朵直疼,来人啊!堵上他的嘴巴!”
“唔!!”
不等桀儁分析利弊,他的嘴巴应声被堵住,桀儁使劲摇头挣扎,却无济于事,只能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单音。
“好了,”扶苏站起身来,道:“既然会盟顺利,我们也不便多叨扰了,还要回去与陛下复命,过些日子,便劳烦西呕君,派人来交接镡城岭罢。”
西呕君显然觉得自己得了便宜,道:“那我便不款留秦公子了,请!”
胡亥摆摆手,道:“把桀儁押走!”
“敬诺!”
随行虎贲军押解着桀儁离开幕府,西呕君一路客客气气的将他们送出营帐,扶苏翻身上马,将胡亥抱起来,与胡亥同骑。
胡亥则是小鸟依人的靠着扶苏,好似春游一般笑道:“扶苏哥哥,你看呀,那边的花儿好特意,亥儿以前从未见过呢。”
“那予一会子给亥儿摘一朵。”
西呕君眼看着扶苏与胡亥“亲亲我我”的走远,不屑的笑了一声:“秦国的公子,也不过如此,只是表面正经的好色之徒罢了!”
越人特使道:“君上说的是!”
西呕君眯起眼睛,眼中透露出一股狠戾,道:“桀儁始终是我的心头大患,若秦人杀了他,一劳永逸,若秦人不杀他,反而麻烦……你去,暗地里跟着秦军,等他们过河之时,找一些机灵的,乔装成水匪的模样,挑翻他们的船只,趁机杀死桀儁!”
“是!君上英明!”
西呕君又道:“记得,你不要对秦公子和他的嬖宠下手,毕竟……我还要等着他们交换镡城岭呢!只要镡城岭到手,哼,便可长驱直入,北面终究是我们的天下!”
“是!”
会盟一行人往回走,因着不放心越人,脚程并不算慢,上了船只,准备连夜渡河离开。
上了大船之后,扶苏才道:“看来越人还有后招,这一路上都有人跟踪。”
胡亥了然的道:“怕是西呕君不放心桀儁,想要杀了他,一劳永逸罢。”
扶苏点点头,道:“这水上行舟并不安全,亥儿需得小心。”
胡亥仰着小脑袋,道:“有哥而保护,亥儿不怕。”
扶苏一笑,道:“是了,哥哥会护着你。”
夜色浓郁,水上雾气渐渐湿重起来,秦军的船只谨慎的向前行驶着。
哐——
轻微的触碰声,因着船只太大,几乎没有人发现。
扶苏却机警的睁开眼目,立刻翻身而起。
“唔?哥哥……?”胡亥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一脸的迷茫。
扶苏低声道:“怕是越人来杀桀儁了。”
胡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好困,这么晚了,不叫人睡觉。”
吱呀——
便在此时,有人偷偷溜入船舱,屈膝跪下道:“拜见长公子。拜见幼公子。”
是屠雎!
屠雎一身黑衣,胡亥恍然大悟道:“西呕君怕是派你来杀桀儁的罢?”
屠雎点头道:“幼公子所料不差。”
西呕君说要派一个机灵的,厉害的人物,便想到了屠雎,屠雎一直在桀儁身边做细作,很了解桀儁,让他去杀桀儁,绝对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