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毓太妃的催促下, 林宛晴勉强吐出了一些褐色的汤药, 继而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方才还有些发白的脸一经咳嗽,又憋得通红,眼泪和黑色的汤汁在脸上混着, 整个人看上去就十分狼狈。
“……姐……姐姐…… ”咳嗽声一停, 林宛晴就仰着小脸朝毓太妃看过去,中途视线和顾夕照对上, 像似受到了惊吓般, 整个人都瑟缩了起来,随即一头扎进了毓太妃的怀里,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襟, 用有些发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着她的话:
“不是妹妹……要来的,不是……是顾……顾夫人让……让我过来的, 她……她说我和姐姐一样……都是没脑子的人,让……让我不要白费力气……她不能说姐姐坏话的,我这才……”
林宛晴说得十分费劲, 发哑的声音带着些微怪异又尖锐的刺耳,毓太妃没耐心听她说完, “你就是个没脑子的, 就这么沉不住气吗?光让皇上对你刮目相看了几眼, 你就上赶着让人家来害你?”
“啧啧……”顾夕照放下手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被说得一脸委屈的林宛晴一眼, 然后挑了挑眉,朝毓太妃看了过去,“三小姐这沉不住气的无用模样可不就是学着毓太妃你这个姐姐的?”
“顾夕照!”毓太妃心中愤懑不已,回头瞧着她伸手摸着肚子的模样,更加来气,“母凭子贵,你很是神气威风?你以为皇上对你有几分真心?不过是看着你肚子里的龙胎罢了。”
顾夕照下巴点了点,看了蝉儿一眼,蝉儿会意,伸手搀扶着她起了身。
“皇上对我有几分真心不打紧,重要的就是我肚子里有龙胎了。”顾夕照走到了她身边,又当着她的面,挑衅似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惜,毓太妃忒惨了些,连个母凭子贵的机会都没有哦……”
毓太妃气得目眦欲裂,“你……”
顾夕照暗自往外瞧了一眼,又朝她走近了一步,“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昔日先帝在时,毓太妃就对我恨之入骨了吧?可惜啊,毓太妃的肚子没本事,从前都没有母凭子贵的本事,往后怕是更没这个机会了,毓太妃恨我,怕也只能在心里恨我了。”
毓太妃一张脸都因为愤怒紧绷地有些变形了,双目死死地看着顾夕照,林宛晴故意去拉了拉她的手,“……姐姐,我……我怕,往后我不要到宫中了……”
“没用的东西。”毓太妃一把林宛晴推开了,想到前些日子明韶公主送过来的消息,脸色又缓了缓,但手却暗自攥紧了,“深宫里头,向来只见新人笑……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顾夕照笑了笑,“我能得意多久?毓太妃难道忘了,我马上就要入主长宁宫了,这后宫又是我的,这一次,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皇后……”说着,顾夕照又凑近了她耳边,故意道:“皇上对你妹妹高看几分又如何,不等她入宫,我就能玩死她。今日她凭着她的好嗓子在皇上面前出风头,我今日就能毒了她嗓子……”
“你敢!”
顾夕照勾唇,“我不是已经敢了吗?再者,我能凭着肚子里的龙胎让朝臣都同意立我为后,难道我凭着肚子里的龙胎还不能处置了一个小小的林三小姐……”
毓太妃终于被顾夕照的有恃无恐激怒了,下意识地伸手朝越凑越近的顾夕照推了过去。
“夫人……”
“姐姐……”
随着蝉儿和林宛晴的一声惊呼,顾夕照身子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还是往后倒去,腰在身后的榻上撞了一下,随即又重重地坐在了地上,额角也在暖榻的边沿磕了一下。
空气忽然像是凝固了一样,在屋中的人都被吓得失了声,最终还是蝉儿最先回过神来,一边朝顾夕照身边走,一边慌慌张张地朝外喊道:“快去传太医……夫人被毓太妃推得摔了……夫人,夫人,您感觉怎么样……”
毓太妃听到蝉儿的喊叫,仿佛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顾夕照,一低头,就看到了顾夕照裙子上红色的星星点点,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红点一点点汇集到一块,聚成了大块的血迹,整个人也跟着无措起来,“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明韶公主已经给她送过消息,那个香包已经放进了长乐宫,她知晓顾夕照的孩子本来就是保不住的,但绝不是眼下——众目睽睽下,她失手推了人一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慢慢回过神来的毓太妃看着顾夕照裙子上越来越深的血迹,彻底慌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朝顾夕照爬了过去,“顾夫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撑住,太医马上……”
“你这个刽子手,离我家夫人远点……”蝉儿不让她靠近,一把将她推开了,听到开门声,看到珠儿过来了,又带着哭腔道:“珠儿,夫人流血了……”
“夫人……”珠儿快步跑了进来,又暗中踢了毓太妃一脚,蹲下身来,看着一脸痛苦的顾夕照,眼泪也跟着下来了,“您怎么样……”
“疼,肚子好疼啊……”顾夕照的声音十分微弱,眼睛半阖着,紧紧地抓着珠儿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血越流越多,屋子里的人都看到了顾夕照裙摆上的血迹,她们不傻,知晓这种情况,这位顾夫人肚子里的龙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的,跟着林宛晴的小宫女和毓太妃身边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出,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心里只能求老天爷开开恩,让顾夫人千万不要有事。不然,她们今日估计也小命不保。
李忠贤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看到顾夕照时,差点昏厥了过去,还是他身边的小太监扶了他一把,他才稳住了身形,顾不得了解情况,就急急朝身后吩咐道:“太医,都是死人吗?快……”
“公公,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蝉儿看到他过来了,也没有起身见礼,抹着眼泪道:“都是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夫人,让有心人害了夫人……”
李忠贤眼下的心情就如同期盼已久的孙子没了一样,急的在原地打转,稍许才朝身后的宫人吩咐道:“快去把这事禀告给皇上……”
他到底是在宫中伺候了这么多个主子的老人了,着急过后,也慢慢稳下了心神,让人小心地把顾夕照抬到了榻上,又赶紧吩咐后宫那些老道的接生嬷嬷过来先做个简单的处理。
赵三思赶过来时,除了蝉儿和珠儿留在偏殿内伺候,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外间。
“夫夫……夫人怎么样了?”赵三思听闻宫人传的消息时,当场就从座位上滑了下来,然后不等众人扶,她就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眼下脸色苍白,额头密布虚汗,一开口声音就发颤。
“皇上……”李忠贤看到她,也有些泣不成声,开口唤了一声,又赶紧压下情绪,去安慰她,“您先别急,张太医还没过来。”
“是死人吗?怎地还没来,夫人出了一点事,今日你们都别想活。”赵三思推开他,又继续往前去,李忠贤赶紧拉住她,“皇上,屋子里血气重,您不能进去……”
赵三思抬脚去踹他,“朕如何就不能进去了?里面的人是朕未来的皇后,还有朕的皇子,如今出了事,朕一个当夫君和父亲的,还能去看看?”
紧跟着赶过来的明韶公主看了瘫跪在地上的毓太妃一眼,眉头紧锁,微微一顿,也赶紧过去拉着赵三思,劝道:“皇上放宽心些,夫人和皇子定是吉人自有天相,没事的……”
“你给朕闭嘴。”赵三思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通红的桃花眼凶起来,也如同野兽一般,明韶公主被她吓得当即失了声。
若不是这个女人一直缠着她说话,整那些有的没的,这个团圆饭早早就吃完了,她也不会让贵妃独自在偏殿呆这么久。
赵三思越想越气,又暗自怪自己保护不好人,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看着这个碍眼的皇姐,她惊慌失措的情绪就彻底失控了,“你,还有你们,现在都给朕滚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去,谁再多说一句,朕立马拔了你们的舌头……”
她一动怒,跟着过来的那些太妃也立马歇了看热闹的心思,都跪了下来,无人敢搭腔。
赵三思眼下急的跟头暴怒的小狮子一样,把人训了一通,又急急往里面去,回头时余光扫到了毓太妃,整张脸都阴鸷了起来,“李忠贤。”
“奴才在。”
“这个女人……”
“皇上,求您饶姐姐一命,姐姐不是故意的。”不等赵三思说完,林宛晴立马带着哭腔磕头求她,“皇上要罚,就罚我……”
“你算什么?”赵三思眼睛眯了眯,语气凉凉,“今日之事,夫人凡有一点差池,你们一个个都别想置身事外。”
林宛晴却仍旧不死心,朝赵三思爬了过去,抱住了她的腿,“皇上,夫人最是慈和之人,今儿又是除夕,夫人定是不愿……往后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夫人,求皇上饶毓太妃一命。”
赵三思想把她踢开,林宛晴被抱着她的腿不放,夫人同她说了的,毓太妃眼下还不能死,还有用。
“李忠贤,瞎了吗?”赵三思挣脱不开,对林宛晴的那点好感消失殆尽,朝李忠贤凶了过去。
林宛晴也知她在气头上,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明说,只好壮起胆子在赵三思的腿上掐了一把,特地提声道:“皇上。”
赵三思低头看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顿了顿,仍是一脚踢开了她,走了两步,又看向李忠贤,“把这对姐妹都带下去,朕要让夫人亲自处置。”
说罢,不顾宫人的阻拦,一脚把门踹开,朝屋内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早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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