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被拍到。她说。
沈纪禾腹诽:要不想被拍到你昨天就不该去什么麓山公园。
你可以来我住的酒店。夏云知提议后立刻又反驳了自己,罢了,你不方便。
我去你家吧。
沈纪禾觉得这样不好,但被夏云知接下来罗列出的在她家见面的好处一二三四给震慑到,又想到她哭起来的样子,心软说了好。
放下手机那一刻,沈纪禾人还有点恍惚。
现在的女明星都如此舌灿莲花吗?
冰凉的水浸透沈纪禾的指尖,她回神,将洗净的杯子拿出去,给夏云知接水。
只有这个。一杯矿泉水。
夏云知接过,双手捧着杯子说了一声谢谢。
家是沈纪禾最熟悉的地方,也该是她最有安全感的地方。现在夏云知一出现,明明是她的家,沈纪禾却觉得左右不自在。
驿站那边不用人看着吗?
我请朋友暂时帮忙替着了。
你想同我说什么?
重点来了。
沈纪禾观察着夏云知,看她捧在杯壁上的纤纤玉指,看她挺拔如竹的坐姿,看她淡色的未有染脂的唇,再看她只垂落着睫,低头凝望杯中水的眼眸。
这女人像画。
与她家纯朴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夏云知的背后,白墙上沈杪六年级贴上的盗版hellokitty墙花贴纸早已翻卷。
夏老师,你总说你只想要我。沈纪禾耐着性子询问,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我思来想去觉得在不知道缘由的情况下就那般态度恶劣地拒绝你,是我的问题。所以
我说过,你是最好的。
不只是这个。
夏云知在此刻抬眸,眼风淡落在沈纪禾的身上。她轻叹一口气,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停留在杯壁的指尖交缠。
坐姿改变,夏云知微弓了身子。
她的视线停留在茶几表面,老旧的木制茶几上贴了一层新的pvc薄膜,膜之下夹着好些老照片。是沈纪禾和沈杪的。那时候的沈纪禾站着,比沈杪高许多,头发梳成马尾模样,对着镜头笑得很清爽。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夏云知自嘲地牵动嘴角,从小到大,我都是个病秧子。
走都哪都被笑话。
就算如此,我也觉得没所谓。身体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活多久,活成什么样,也许从一开始老天爷就已经安排好了定数。
直到有一天
夏云知的指尖轻敲了下茶几表面。隔着pvc,她的指腹下放着沈纪禾年少的照片。
照片是在城市里拍的,没写任何透露信息的东西。
但夏云知知道。
这是你第一次上长白山参加青少年锦标赛吧?她的语气里弥散着挥不去的怀念,那场比赛,我也在。
沈纪禾,是你让我领略到滑雪的魅力,让我见到运动的快乐与美感。我能从一个走三步就喘气的病秧子变成现在这样,做个正常人,走到荧幕前,经得住三天两头熬大夜的拍戏,都是因为你。
沈纪禾,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北极星的。
但我找到了。
夏云知说的话很动人,情真意切,字字肺腑,沈纪禾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撞了大运真有了这么一个顶级粉丝。
抱歉,夏老师,恕我直言。您都身体不好了,为什么还要去长白山?
长白飞雪之日,仙人垂泪,冷得万物寂灭。病体难愈的夏云知去那不就是找罪受吗?
夏云知哦了一声,冷漠地说:家姐逼的。
这四个字倒是真实许多。
沈纪禾其实不太相信夏云知说的话,尽管夏云知在她面前表现得这一切仿佛都是真实的。
可夏云知的本职是做什么的?是演戏。
把假的说成真的,是她的能力。
还有一件事沈纪禾很在意。
如果我现在再次拒绝您,您会哭吗?
夏云知的脑袋往旁一歪,茫然地眨了眨眼,另辟蹊径地问:如果我哭了,你会改变主意答应我吗?
沈纪禾很犹豫。
她需要钱,若是为了攒钱完成妹妹的心脏手术,从轮椅上站起来,教夏云知滑雪,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夏云知看出沈纪禾的摇移不定。
她意识到沈纪禾心软找她重聊这件事是因为网络上的照片。天晓得她根本没哭,只是坐在竹林里冥思苦想怎么把沈纪禾骗到手想得太累太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泪被逼了出来。
刚刚的故事也是她随口编造的。
沈纪禾对她心软了。这件事夏云知很高兴。但她很快明白,也许换成另外一个人,沈纪禾也会心软。飘起来的心立刻沉沉落下去。对所有人心软是个坏毛病,夏云知不喜欢。一直都不喜欢。
这是合同,你可以看看。里面写好了所有条款,包括保密协议。在电影拍摄完成之前,我绝不会让媒体知晓你的近况,包括复健和教我滑雪这件事。如果你是担心这件事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