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苦命之人
鹿林正要摇头，却见苏幼月上前道：“大舅舅知道什么就直说吧，否则我还要去问我爹爹。”
想到以苏阵云对苏幼月百依百顺那个脾气，如今她都知道不对了，跑去问，苏阵云定然也会告诉她真相，鹿林索性也不再隐瞒。
“囡囡，苏蓉的确不是你父亲的血脉，她其实是当年你爹收养的，也是一个苦命的丫头。”
鹿森在旁边听着这么大个秘密，一时间也顾不得先前的什么谁对谁错了，直愣愣地瞪大一双眼听着。
苏幼月微微意外后，就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林渐渐回忆起当年事：“十四年前，我去温城与好友相会时，无意中认识了一位命苦的姑娘，她家中极其轻视女孩儿，根本不把女孩儿当作人看，日日非打即骂，我遇到她时，她才十二岁，满身是伤，差点被家里人打死，却还被赶到山上挖药材卖钱。”
“那日我正上山游玩，意外摔伤了腿，恰逢大雨，与那位姑娘一起到了凉亭下躲雨，她将挖来的药材用来给我治了伤。
我那日恰好钱袋也丢失在了路上，没钱给她，她却不收分文为我治了腿，把带的干粮分给了我，那场大雨持续了两日，若不是她，舅舅可能这左腿也保不住了，和她相处的两天间知道了一些她家中的事。”
见屋中二人听得认真，鹿林又说道：“再后来我被友人救了回去，回来想找她时已经找不到了，之后再见她却已经是两年后的事，那时候她已经被家里人卖到了辽东，成了荣王的通房，她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得宠，后来被赶了出去。”
“蓉儿就是那个姑娘和荣王的女儿？”苏幼月踌躇了一下问道。
鹿林却摇头：“不是，是她的妹妹。”
“她被从王府赶出来，但温城家中两个哥哥已经娶了嫂嫂，自然更容不下她，也容不下家中刚出生的妹妹蓉儿，想要把她卖给青楼换钱，然后将蓉儿卖给人伢子，于是她就带着刚出生一个月的蓉儿跑了。”
“原本她想自己养活蓉儿，谁知却意外染了疾病，命不久矣，弥留之际，再次遇见了我，于是将蓉儿托付给了舅舅。”
一开始还气愤不平的鹿森听到这，也沉默不语。
虽然大哥讲的语气很平淡，乍一听也听不出来什么，他却能感受到这些话语后，藏着这个女子怎样悲惨的一生。
“那时候温城正发水患，舅舅领命在当地治水患，忙得脚不沾地，也实在无暇顾及蓉儿，就将她让当时也在温城的你爹代为照料，结果后来因为水患，我和你爹也阴差阳错没能碰面，你爹就将蓉儿带回了燕京。”
鹿林说完，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先前我在府中曾与你嫂子不止一次提起此事，说既对不起那位姑娘，又对不住阵云，也许不知被哪个下人听到，传到了霜霜耳中，这才让她知晓了此事。”
听到这里，鹿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若非是女儿知道了什么，又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骂苏蓉小野种。
所以今日苏蓉说的话是真话，红袖说的话才是假话！
鹿森虽然是个帮亲的人，心中却深受鹿老太爷影响，是个义气冲天的男人，他这会儿不由对着自己女儿怒气冲冲，只想现在就回去将她大骂一番。
丢人都丢到亲戚家来了，也不知道平时自己和她娘是怎么教她的！
“囡囡，今天确实是舅舅冤枉了蓉儿了。”
知道苏蓉的亲姐姐当年对大哥有恩，鹿森连忙道歉。
苏幼月也没想到，原来苏蓉的身份居然真有这么弯弯绕绕的一件事，而她居然也真的并非父亲的骨血。
她从前总觉得父亲的确有些太冷落苏蓉了，可如今看来，其实苏蓉跟父亲算是毫无关系，父亲将她收养，给了她女儿的名分和养育，已经尽到了答应舅舅照顾苏蓉的责任……
上辈子，苏蓉也的确是一个命苦之人。
可这辈子，不会了。
“无妨，舅舅也是受人蒙蔽，只不过，囡囡还要拜托两位舅舅，让霜霜妹妹今后把严口风，决不可在蓉儿面前再提及此事。”
苏幼月知道真相后，其实犹豫了一会儿。
但她最后决定，还是暂且瞒着苏蓉。
苏蓉这丫头，因为这些年在府中受了些冷落的缘故，其实心思很敏感，若是知道了自己真的不是苏府血脉，又不知道要钻什么牛角尖。
还是等她今后再长大些、成熟了些，再告诉她，在这世上，曾经有过一位真心疼爱过她，为她着想的人。
再者，虽然她不看重这些，可若是消息传出去了，对苏蓉今后的名声和处境都不利，外人只会觉得她其实就是个野丫头……
鹿林和鹿森自然也知道这些，鹿森立刻道：“囡囡放心，现在舅舅就回去好好训斥她，让她再也不敢提及此事！”
苏幼月眸光幽幽地看着自己二舅舅，点了点头。
待她离开了，鹿林又交代自己弟弟道：“我看囡囡如今十分重视蓉儿这个妹妹，和待亲妹妹没什么两样，你一定要交代好霜霜守住口风，若是再说，只怕囡囡也不会看在咱们这两个舅舅的面子上轻飘飘地让事情过去了，会亲自教训霜霜。”
鹿森自然是满口答应，他定然不会再让女儿提起此事的，他这会儿都想好好把她骂一顿。
只不过大哥说囡囡会亲自教训霜霜，他却没放在心上，一个小姑娘，还能怎么教训人。
鹿森还没来看自己女儿，苏幼月就已经到了。
“表姐？”鹿霜霜正因为今天被苏蓉扯下水的事，一脸的不爽，看到苏幼月来了，登时心里一动。
该不会表姐来替那个小野种给自己道歉来了吧？
那个小野种，简直气死她了，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小贱人罢了，真把自己当能和世家小姐平起平坐的小姐了！
今天她只是私下戳穿了她的身份，改日，她就要当着燕京那些贵人们的面扒下她身上那层皮！
因为心里觉得苏幼月这一趟来是道歉的，所以鹿霜霜的姿态放得很高，坐在床上动也没动，扬着下巴等着苏幼月的道歉。
她才讨好苏幼月一天，就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会儿总算能反过来，让她端端架子，出一口恶气了。
第278章 威胁她
鹿霜霜满心窃喜，摆足了姿态等着苏幼月道歉。
谁知苏幼月看了她一会儿后，才眸光淡淡道：“不管表妹如今已经知道了什么，我奉劝表妹最好守口如瓶。”
鹿霜霜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苏幼月这是在，威胁她？
她怎么敢？
苏幼月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眸光在她身上移动，冷得刺骨。
她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姑娘，对什么“一家人”还含着天真理想的期待，对她而言，对她好的人，她加倍奉还，对她坏的人，她绝不留情，仅此而已。
很显然，才一天而已，鹿霜霜在她眼里，已经被划到了坏的一部分里。
如今她还能好好跟她说话，也是看在亲戚的面子上。
她觉得她说话已经够动听了。
鹿霜霜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冒了出来：“表姐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苏幼月语气缓缓，她垂眸，“苏蓉是我妹妹，从前是，以后也是，谁想欺负她，先问问我这个姐姐答不答应。”
鹿霜霜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语气，气得脸都红了，苏蓉算她哪门子的妹妹，自己这个表妹才是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如今似乎是知道了苏蓉的身份，可居然会选择偏向苏蓉，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可下一秒，苏幼月手指一翻转，一枚银针嗡的一声射了出去，而后钉在了鹿霜霜身后的床架上，入木七分。
听到声音，鹿霜霜回头一看，瞳孔不由紧缩，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苏幼月不只是一个和她一样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而已，而是有着杀人的本事！
她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只不过骂了苏蓉几句，难道她还想要自己的命么？
鹿霜霜又气又怕，可却也因为苏幼月这一手瞬间压下了跟她吵架的心思，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表姐这是做什么，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乱说话的人，表姐就放心吧。”
“最好如此。”苏幼月说罢，又恢复了昨日刚刚见到鹿霜霜时的温和，“表妹刚刚落了水，还是要好好休息，这几日表姐就先不陪你了。”
说罢，她便转身而去。
看着那淡淡然离去的背影，鹿霜霜攥紧了拳头，狠狠捶了一下被子。
“没想到，居然是个毒妇！”
鹿霜霜刚骂完，自己亲爹又来了，她素来都在父亲面前装乖巧，今日也不例外，以为父亲是来安慰落水后的自己的，于是一脸委屈就撒娇。
谁知往日还对她和蔼可亲的父亲一到，却把她破口大骂了一顿，最后也警告她让她守口如瓶，绝对不许再提苏蓉身份的事。
鹿霜霜鼻子都快气歪了，可对着自己亲爹，也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
等小王氏回来，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责怪女儿沉不住气：“如今你都还不知苏府人到底对那小野种如何，就先上去骂她，可不是踢到铁板！”
不过话虽如此，她也没想到，苏府的人居然如此看重苏蓉。
在她看来，不过一个出身低微的小野种罢了，根本不值得如此好吃好喝地当小姐养，苏府的人就是太滥好心，居然把钱都给了外人，明明都应该留给自家人，留给她的小宝才是。
真是想不到，苏府也和当年鹿老太爷一样，滥好心！
话虽如此，小王氏却知道，她们母女俩这几日不可再拔尖出头，得安分些，于是交代女儿切莫再惹出事端。
鹿霜霜可以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安慰自己，等以后弟弟当了苏府的小少爷，熬死了苏府老夫人和苏阵云那两个病秧子，苏幼月和苏蓉全都得给自己从苏府滚出去！
接下来的两日，鹿霜霜表面上安分了不少，还假惺惺跑去给苏蓉道了歉。
碍于面子，苏蓉也只能勉强应了，她虽然心思敏感，却是个好哄的小姑娘，很快也不再为之前鹿霜霜骂自己小野种的事困扰，只当她是一时口快。
然而鹿霜霜一转头，却想起另一件事，当初母亲小王氏偷听到苏蓉不是苏家的三小姐后，还去查过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也不难查，毕竟能进荣王府的女人，哪怕是一个通房丫头，那王府里也都是有人知道的，所以当时她们就把苏蓉的身份查了个底朝天。
那一户姓祝的人家七八年前，不就已经搬到燕京来做生意了么。
想要找到他们，也不难……
鹿霜霜脸上浮现一抹阴险的笑容。
她只要让祝家的人知道，他们的亲妹妹如今在苏府当千金小姐，吃香的喝辣的，何愁没有人替自己将苏蓉小野种的身份公之于众呢！
早点把苏蓉赶出去，以后苏府留给小宝的钱也能多一些！
鹿霜霜对着身边的红袖招了招手，就吩咐了下去。
又是六七日过去，燕京城春日的氛围愈发浓厚。
苏幼月派人给谢渊送了两次纪神医配的药后，这日准备亲自过去看看。
半路上，她就碰到了鹿霜霜正带着鹿所星，也就是鹿小宝一起玩。
“表姐这是要去哪？”
鹿霜霜看见苏幼月的穿着比往日华丽了些，顿时热切了起来。
苏幼月说不定是要参加什么上流贵族们的聚会。
以后小宝继承了苏家，她也是要留在燕京的，所以她今后当然也是要嫁一位燕京的世家子弟，若是现在就能认识认识他们，当然再好不过。
苏幼月如今对这个表妹好感全无，语气平静道：“今日约了靖海侯府的小姐私下会面。”
鹿霜霜看出如今她对自己愈发冷淡，心道指不定是找了个由头搪塞自己，就是不想带她出去，于是笑道：“表姐要去侯府，那太好了，能不能捎我和小宝一程，我准备带着小宝去街上好好逛逛呢。”
“不能。”苏幼月直接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