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放心,那个贱奴惹了小姐也别想好过,柳姨娘为了给小姐出气,罚他在东园跪满五个时辰才能起来,冻死他!”
  “贱奴?”苏幼月有片刻的茫然。
  可很快她就为重生的事欣喜不起来了。
  锦儿还在笑嘻嘻地点头:“对呀小姐,就是谢渊呀,你不是最讨厌他了,这次他刚刚被小姐的鞭子打过,又去雪地里罚跪,能不能熬过去还说不定呢,他死了,那些人就没办法看小姐笑话了!”
  苏幼月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阵寒意顺着尾椎骨迅速上蹿。
  嫁入陆家,虽然是她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可还有另一件事与此并论,那就是曾经欺负过赫赫有名的大奸臣谢渊。
  现在这个时候,谁能想到,被判叛国的奸臣之子谢渊,在被当朝三公主送进尚书府当奴隶后,竟然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就逆天一般东山再起,跟着废太子重登巅峰?
  成为了大盛朝比他亲生父亲更赫赫有名的大奸臣。
  一直到她被陆家害死,他都还站在她遥不可及的位置。
  这个时候的她不懂事,恨谢渊是奸臣之子,又性格冷僻,二人没少起摩擦。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当属她用鞭子抽了他之后,他又被家中人罚去雪地长跪,险些让他丢了性命...
  回想起前世男人翻身后的残酷报复,她的指尖都忍不住在发抖,简直是刻入灵魂的恐惧。
  老天爷若是真的怜悯她,为什么不能再让她回到早两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谢渊才刚刚被送到苏府给她做奴隶,一切欺凌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想到这,苏幼月几乎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推我去见他!”
  第3章 大小姐又耍什么把戏
  “小姐要见那贱奴?”锦儿似乎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想看那个贱奴。
  苏幼月哪里来得及跟她解释,只是忽然拔高声音:“锦儿,以后当着他的面,决不可提贱奴两个字!快推我去见他!”
  锦儿吓了一跳,一肚子疑问,见苏幼月急得像是要哭,哪里还敢再问,忙扶了她给她披上衣服披风,急匆匆推她去见谢渊。
  雪下得极大,与上一世的记忆相差无几,一开始轮椅尚且好行走,出了园子,轮椅便难行走起来,锦儿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苏幼月实在顾不得她,急得伸出一双细嫩的手自己握住轮椅的轮子推行了起来。
  终于,漫天大雪里,她看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不知跪了多久,身上覆压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玄色的衣衫将雪色硬生生割裂,他生得极其高大,饶是跪着,身量也似是有比雪更残酷冰寒的傲骨。
  苏幼月离的远,还看不清他的眉眼,可远远的一眼,就被对方与天地融为一体的萧杀氛围惊得冷汗淋漓。
  果然,上一世从这个时候开始,男人的锋芒也早已显露端倪,可笑那时候她还以为他懦弱可欺,比自己这个残废更要废物!
  “谢渊...”她声音发涩,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继续碾着雪往男人身边赶,“快起来。”
  男人闻声,缓缓抬头,冷冷看了苏幼月一眼。
  泛滥的杀意凌冽至极,瞬间将苏幼月钉死在原地。
  他想杀她!
  对男人的害怕,深入骨髓。
  苏幼月咽了口口水,强行压下恐惧道:“谢渊,你起来吧,我不知道柳姨娘会罚你,之前也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
  上辈子,谢渊这次受罚,也怪她蠢,被人一挑唆,以为他这个奸臣之子真对自己怀有不轨的心思,觉得他恶心至极,狠狠罚了他一顿。
  其实现在想来,谢家这会儿刚刚因为朝堂政权之争,几乎被满门抄斩,他绝无可能在这时候生出那样的心思!
  男人似乎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一动未动。
  他不说话,苏幼月反而压力更大,她咬咬牙,伸出冰凉的小手就要去扶他起来。
  不论如何,她这辈子绝对不要跟谢渊结仇!
  但愿谢渊这会儿还没有彻底成为后来那朵黑心莲,看在她好好表现的份上能饶过她。
  她的手刚刚要触到男人的那一刻,男人的身影倏忽远离,猛然站起了身。
  他一起身,苏幼月才发现,他还穿着被鞭刑时候的衣裳,道道鞭痕将本就破旧的衣服割裂开来,伤口裸露在外,阴沉沉地渗着血色。
  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疼。
  苏幼月这次真的快哭了。
  让她回到这次鞭刑之前也行啊,这次之前,她虽对谢渊没什么好态度,却也没有跟他结什么仇。
  “谢渊,真的对不起...一会儿我让锦儿给你送衣服和药。”她的声音在男人冷淡的眼神中越来越弱。
  终于,男人哑着声音开口:“大小姐又想耍什么把戏?”
  她还没开口,摔倒的锦儿已经赶紧冲了过来,一过来,就恶狠狠推了谢渊一把:“你这个贱奴,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大小姐说话。”
  谢渊身上有伤,又在雪地里跪了许久,膝盖能站起来已是不易,被推了下身形顿时一晃,整个人又轰然单膝跪倒在地上。
  “锦儿!”苏幼月吓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
  她还没把这阎王爷哄好,就又彻底招惹上了!
  果不其然,她看了眼谢渊,就看到对方森冷得像是要将她给碎尸万段!
  “小姐,这个贱奴对你不敬,等柳姨娘知道了,定要为你出气将他打死不可!”锦儿不解自家小姐的语气,又后知后觉想起小姐刚才的话,赶紧改口,“谢渊他就不是个好东西!得罚他!”
  “......”苏幼月当然知道,谢渊他不是个好东西。
  可日后他的地位想要碾死整个苏家都绰绰有余,她哪里还敢招惹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好吃好喝亲自伺候着这位阎王。
  但锦儿的态度也让苏幼月意识到,自己态度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其他人都不相信,更别说谢渊了。
  苏幼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不必了,让他回去,好好给他养伤。我想清楚了,那些人把他送过来,不就是想气我、羞辱我么,我偏不让他们看笑话!”
  说着,她又再次看向谢渊,努力演着少女时候的自己,娇蛮、倨傲道:“谢渊,你是本小姐的人,我记得你文武双全,回去把自己身子养好了,回头好好给我打那些人的脸!在外面别丢了本小姐的面子让外人看笑话!”
  说完,她就紧紧盯着男人的神色。
  只见谢渊的面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双眸子却深深盯着她的脸,似乎要看穿了她一般。
  苏幼月强忍着,才没有打寒颤。
  很快男人就收回了视线,恢复了从前沉默的模样:“是。”
  苏幼月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把阎王爷先哄住了。
  看着男人缓缓起身走远,锦儿伸出自己的袖口捂暖苏幼月的手:“小姐要是想气那些人,交代奴婢一声就行了,亲自跑过来多冷呀。”
  苏幼月心道,要不是她亲自来哄,就锦儿刚才推那一下,回头能不能保住一双手可就悬了!
  她刚要交代锦儿以后绝对不可欺辱谢渊,园口却施施然出现一个身影。
  看见她,少女瞬间幸灾乐祸道:“哎呀,没想到大姐姐已经知道陆家要来退婚,急得都自己跑出来了!大姐姐,你去了也没用,陆公子人家可不喜欢残废!”
  第4章 不喜欢残废
  苏幼月没说话,倒是身边的锦儿愣了下,急急的道:“三小姐莫要胡说!”
  “怎么,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大姐姐自己去前厅瞧瞧啊!陆公子他压根就不喜欢残废!”
  “而且我可是听得明明白白,陆老夫人亲自上门,是来问能不能把婚约改成二姐姐!人家可是放着你这个嫡女不要,娶你瞧不起的庶女呢!你就等着被退婚吧!”
  苏幼月看着少女嫉恨又得意洋洋的嘴脸,记忆一阵恍惚,终于想起来,谢渊被罚跪这日,陆家的确来退过一次婚。
  陆家人要求娶的,从来就不是她苏幼月。
  只可惜,她那时候以为陆颂是为家人所迫,冲到前厅又吵又闹,险些将祖母和父亲气晕过去,这才保下了这门亲事!
  但现在重来一世,细细回想上辈子,她嫁过去受到的屈辱,只恨不得杀了陆家所有人!
  “苏幼月,你不敢去了吧!你是不是怕到时候得低三下四地求陆家让你进门!呵呵,嫡长女又如何,你就是个灾星,连个破落户都瞧不上你!”
  苏蓉露出洋洋得意的嘴脸,说到后面,目光中多出几分鄙夷。
  似乎是笃定苏幼月去了之后,会大闹一场,逼着陆家娶她,又似乎怀疑,苏幼月根本就不敢去前厅!
  “小姐,您别听三小姐胡说...”锦儿目中流露出几分慌张,“就算陆老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陆公子肯定也是不知情的。”
  苏幼月微微侧目,前世她未曾注意过的一些细节浮上眼前,原来,连她身边的锦儿都早已看出,陆家根本就不想让她进门。
  她微微阖眼,片刻后再睁开,语气淡淡:“推我去前厅。”
  锦儿还想在劝,可想到自家小姐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好慢慢推着她往前厅而去。
  苏蓉在原地呆了呆,怎么都没想到,脾气向来暴烈的苏幼月会理都不理自己就往前厅去了,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以为自己会挨两鞭子,一会儿自己就好去祖母和父亲那告状,让在场的陆家人彻底把苏幼月的婚事给退了!
  这样,苏幼月就是燕京城里彻底名副其实的灾星!
  怎么她突然像是变了个性子似的!
  来不及多想,苏蓉咬咬牙,赶紧追了过去。
  谁知道到了半路刚要追上,却见苏幼月好似对锦儿又说了句什么,两人的步伐比方才快了许多,一眨眼背影就消失在园子尽头,她只能暗骂一声,也赶快追去。
  苏幼月一路让锦儿快行,却在快要到前厅门口时抬手,示意让她停下。
  上辈子,她刚听到苏蓉那一席话,气得抽出鞭子痛打她一顿。
  又在路上怕苏蓉说的是真的,磨磨唧唧浪费不少时间,以至于自己到场就只听到祖母答应退亲,误会祖母是祖母故意阻拦,大闹了一场才让退亲作罢。
  这辈子,她倒要听听,陆家为了退亲,到底是怎么说的。
  轮椅碾压积雪的声音不轻,但离得还有一段距离,厅中情绪正盛的几人并未听清。
  “苏老夫人,这也不能怪我们陆家啊,要怪就怪你们家孙女命不好,一生下来就克死亲娘,连幼时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克死好几个。”
  “而且脾气还不好,咒骂血亲虐待下人,这我们陆家都忍了,可谁会料到她又成了个残废!”
  “要我说,她就是刑克六亲的灾星命,您不怕,我们陆家怕,您要是想让这家宅安宁,还是早日把她送到乡下去吧!”
  “再说了,我们家颂儿你也看到了,当年才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后来跟着他爹去战场上,那也是才去一年就凭自己的本事就当上了正把总。”
  “他可是文武双全前途无量,不知道有多少贵女想嫁呢,你不能因为你们苏家自己没有后,就非要把那个灾星嫁到我们家祸害我们陆家的后啊!”
  “苏老爷,这也不是我们陆家不守信不愿履行婚约,我们不过是要把这亲事的嫡小姐换成庶出的,连之前说好的嫁妆都没有多要,说来还是我们陆家吃亏了,这可是你自己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