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穿的、玩的,我把天津和北城搜了一遍,替你找了三个大箱子,回头副官抬给你。”景元钊说。
  颜心:“你真是个粗人!”
  谁家送礼用三个大箱子抬?
  挑一两样,才有价值。
  大箱子抬的,像进货一般。多而廉价,反而没意思了。
  颜心觉得在很多方面,他粗俗得令人发指。
  ——他到底受过怎样的教育?督军和夫人都是很有品位的,怎么教出他的?
  “看到新鲜的,想着你没见过,就都搜集来了。”景元钊道。
  他又吻了吻她,“家里好不好?”
  这个问题,让颜心微愣。
  他不是问“你好不好”,而是“家里好不好”。
  好像,他们俩有个家似的。他像出门的丈夫,娇妻在家中等候他归程。
  “还行。”颜心说。
  她细细把自己如何算计大老爷,如何拿到了老太太的私房钱,说给景元钊听。
  “我知道,那笔钱拿了,替老太太报仇就显得不够纯粹。目的也被污染了。但我不在乎。我就是不能把钱给他们。”颜心说。
  景元钊笑。
  他搂紧她,很欣慰:“珠珠儿真厉害,手段不错。”
  又说,“也不心软了。报仇就是应该付出代价。钱是姜知衡最大的代价,你做得很好。”
  又说,“为什么钱就不纯粹了?珠珠儿,钱是世上最纯粹的东西,它会直面人的灵魂。”
  任何人的灵魂,在金钱面前都是赤裸裸、无遮掩的。
  世人说钱臭。
  景元钊觉得,钱是最香的,它理应受到顶礼膜拜。
  颜心往他怀里钻,又说他:“你的确是个俗人。”
  他太俗,让颜心在他面前感觉很好,至少他总给她托底,不让她坠入深渊。
  她的脚,总是虚浮的。在他面前,她才能踩到实处。
  “珠珠儿,我还给你带了一样礼。”景元钊说。
  他爬起来,去军装的口袋里翻。
  半晌,他翻出来一个小盒子,像个首饰盒。
  他打开,里面却是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羊皮纸。
  “这是什么?”颜心走过来瞧。
  第182章 我没有良心,大哥
  “这是世界舆图。”
  景元钊把羊皮纸摊开,给颜心瞧。
  他细细告诉她:“这里是伦敦,柔贞念书的地方;这里是南洋;这里是广城……”
  他说得很慢。
  然后又画了个极小范围,只给她看,“这就是宜城。”
  “这里吗?”颜心的手指按上去。
  “是的。”
  “很小。”颜心道。
  “因为对于整个世界,宜城是极小的地方;而在宜城,我们又极小。”景元钊说。
  又说,“我们都像一杯水。泼在衣服上,衣服湿透,好像天都要塌了。可倒在汪洋大海,它就不如尘埃了。”
  颜心愣住。
  景元钊这个粗人,他没有叫颜心看开些。
  他知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简单几个字,并无作用。
  他千里迢迢,从北城送一张世界舆图给她。
  他告诉她,放眼全世界,所有人都极其渺小。
  那些天大的烦恼,倒在大海里,顿时变得毫无价值。
  而漫长的人生,何尝不是宽阔的海?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边岸在哪里。
  人生是浩瀚无垠的。
  现在的烦恼,都只是一杯水。
  它沾衣那么沉重,却又如此微不足道。
  “这世上有好多地方;而我,从来没离开过宜城。”颜心说。
  “等我空闲,带你到处走走。”景元钊说,“我们第一趟去广城。”
  颜心沉默。
  广城,那是他和颜菀菀相识的地方。
  而他已经杀了颜菀菀。
  对于他,广城的回忆是否太过于残忍?
  颜心让朱世昌家的查自己生病期间的秘密。
  然而过完年到现在,她都没怎么回颜公馆,只是叮嘱程嫂时常回去看看她祖母。
  “也可以出国,去纽约。”颜心说。
  “你居然知道国外的地方?”景元钊笑。
  颜心点点头:“听说很多的医科学生,都是从那里回来的。说不定,我也想去学西医。”
  景元钊:“想去就去。等两年,咱们一块儿去。”
  颜心:“……我可能会自己去。”
  “异国他乡,我不放心 。”景元钊说,“放你去国外念书,不是把鱼放进大海吗?等我找不回来的时候,哭都没眼泪了。”
  颜心忍俊不禁:“我是鱼吗?”
  “是。”景元钊说,“看到我准备的饵了吗?都是为了钓你的。”
  颜心:“你随便就可以捞起我。”
  “你凭良心讲,我是这样对你的吗?”他问。
  颜心倏然上前几步,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没有良心的,大哥。我没有这种东西。”
  景元钊一愣。
  他拦腰抱起她,将她半举起来:“别勾我,珠珠儿,你知道我快要憋死了。”
  颜心:“……”
  景元钊来了,就不走了。
  他在松香院住下。
  傍晚时,他的亲信副官搬过来三箱子礼物。
  一箱子是穿的,有各色绸缎、皮草风氅、坎肩,新式的洋裙和玻璃丝袜,还有几条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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