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冰凉滑腻,像蛇。
  颜心表情不变,点头应是:“姆妈早些休息,照顾好身体。”
  她把大太太送到院门口。
  她又去产房看了烟兰。
  烟兰胎位正,只是摔破了水,见了红,却没有催动的迹象。
  稳婆让请个大夫,开一贴催生药,还要搓揉她的肚子。
  颜心把这些话,都告诉姜寺峤。
  姜寺峤有点恼:“你做主就行了。”
  “你得知道。哪个步骤怎样,你要心里有数。她是早产,很危险,一旦出了差错,你不要迁怒任何人。”颜心冷淡说。
  姜寺峤脸色微微扭曲:“你这是人话吗?孩子尚未出生,你诅咒他?”
  颜心:“你自己听听,谁的话不是人话?该未雨绸缪的时候,你在这儿讲什么忌讳?”
  他们俩,隐约要吵起来。
  冯妈赶了过来,握住颜心的手:“四少爷、少奶奶,你们俩着急,但别这个时候吵啊,先把事办了。”
  颜心压住火气。
  姜寺峤也不敢和她硬杠,问她:“是你开催生药,还是出去请大夫?”
  “请大夫,老大夫有经验。”颜心说。
  她避免沾手。有个万一,她解释不清。
  而姜寺峤似乎也怕她动手脚,宁可外面请人。
  大家意见不谋而合,很快就请了老郎中来开方。
  拿了催生药,佣人去煎,颜心让冯妈和另一个佣人盯着药炉。
  大家彼此防备。
  烟兰的院子,小耳房做了产房,夜里灯火通明。
  今晚姜公馆不落锁,随时请人。
  老太太那边,派了周嫂过来,让颜心去一趟。
  “……怎么说?”老太太问。
  颜心:“还没发动,又是头胎,有得等了。”
  老太太看她神情。
  哪怕藏匿得很好,她眼神中的惊惶不安,也偶然泄露。
  烟兰怀孕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平常;烟兰待产过程中,她从不探望,不嫉妒也不表现。
  老太太以为她真不在意。
  不成想,快要生了,颜心态度变了。
  姜公馆这一代的长孙要出生了,地位不同,烟兰往后母凭子贵,不是普通的姨太太。
  颜心这会儿才回过味来吗?
  老太太安抚她:“……你要是喜欢孩子,我做主,把这小孩给你养。烟兰只是个妾。”
  颜心似被打了一拳。
  她自觉涵养功夫好,只是没戳到最痛的地方。
  此刻,哪怕她努力让自己平静,她的表情应该也略显狰狞。
  “我不养!”
  老太太诧异。
  颜心稳住心神,表情柔和下来:“祖母,我不能养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尚且会养出白眼狼,旁人的孩子,白费心思罢了。”
  老太太是过来人,吃过亏,很赞同她的说法。
  “你脑子清楚的。”老太太说,“也不要太担心。该是你的,总归会给你。”
  颜心道好。
  这个晚上,她在烟兰那边的稍间,随意打个盹儿。
  姜寺峤回卧房睡了一觉。
  他嘴上说盼望、欢喜,实则该吃吃、该睡睡,永远只爱他自己,除己之外都不重要。
  唯一一点稀薄柔情,给了表妹章清雅。
  第二天的中午,烟兰终于发动了。
  稳婆很有经验,告诉众人说:“姨太太的头胎,发动了也不会一下子生,估计得明天。”
  明天,就是颜心前世儿子的生日。
  经过了一夜,颜心已经稳定了情绪,她麻木听着。
  日期一样,有什么关系?
  晚饭是大厨房送的,姜寺峤和颜心一起吃。
  “颜心,你知道阿爸给儿子取了名字吗?早早送了来。”姜寺峤和她闲聊。
  颜心:“是吗?”
  “叫至霄。”姜寺峤笑道,“阿爸真是宝刀未老,还这么志向高大,取这么大气的名字……你怎么了?”
  颜心的筷子,从手中脱落,哐当掉在桌子上。
  “哪两个字?”她白着脸问。
  姜寺峤讲给她听。
  颜心浑身都冷。
  姜至霄,她儿子的名字。
  前世是谁取的?她不记得了,因为似乎没人特意提这事。
  翌日凌晨,烟兰生了个男婴。
  颜心掐着怀表看时间,和她儿子出生的时辰一模一样。
  当初她怀孕,身体不怎么好,孩子生下来偏小,像只小猫似的,家里老佣人生怕他活不成。
  而烟兰早产,孩子也小,两个小孩体重都一样。
  颜心不知自己是怎么撑着把事情都处理完,才回到松香院的。
  冯妈担心死了:“小姐,您没事吧?”
  颜心的手冰凉,唇色发白。
  她呆呆坐在那里,突然喊了白霜:“你能联系到大少帅吗?”
  白霜:“我去试试。”
  “你想个办法。”颜心道,“我想见他。”
  白霜出去了。
  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白霜把景元钊带了过来。
  颜心呆呆坐在客厅沙发里,佣人给她盖了厚毯子,她也是浑身冰。
  景元钊是个粗人,不管不顾将她重重抱在怀里:“珠珠儿,我回来了。”
  颜心回神般,看向他的眼睛。
  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光线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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