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些粗人,对那些文人和有本事的高人都是要高看一眼的。
  谢族长引着他们去祖宅憩息。
  这一路虽然奔波,但谢老太君她们都感觉还好,因为秦流西是一路都为她们调理身体,吃汤药不便,她就在路上的大城药材店搓成了药丸子让她们服用,再加上针灸行气,她们都觉得身体比之前还要强。
  尤其是谢老太君,如今又能视物了,虽不如年轻时清晰,但也不必做个睁眼瞎,可她毕竟上了年纪,身有暗伤,调理再好,也不会啥事都没有,故而也面露倦容。
  秦流西已是问过了,谢家的祖坟位置就在村子后山翻过去,处于山谷,距离不近不远,也是专门请风水师勘察过地形的,第一个谢家高祖的墓室更是特意设了机关,以免有人盗墓。
  定下隔日就去祖坟,秦流西也不急,有些事急也没用,用过膳,就准备回屋修行。
  “对了,你们的高祖叫什么名儿?”秦流西多嘴问了一句。
  谢老太君嘴角含笑道:“高祖名讳谢公明,人称谢公,乃是我们谢家最厉害也最忠勇的战神。”
  谢氏公明。
  玄冥盘腿坐在主墓边,双手掐着术决进行日复一日的修炼,他这些日子已经把这谢氏的墓群都走遍了,也反复勘透研究过这墓群布着的大阵,自然探出这气运最强的,便是这个谢公明的主墓。
  在这旁边修炼蹭这气运,他的修为能日益增进。
  只是,今晚无月,夜空静谧无声,玄冥却怎么都入不了定。
  有股子不祥预感!
  玄冥皱眉,没强行打坐入定,抿着唇沉思,这股不祥预感,有些熟悉,就好像……
  他脑海里呈现一个欠揍的人影,神色一凛。
  道家,算人不算己。
  可玄冥被这股子不祥预感给弄得十分焦躁,自那人入了脑,就是坐都坐不住了。
  玄冥终究是忍不住,取出龟壳,咬破指头用指尖血在黄纸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燃了,双手掐诀,起了大卦。
  都说算人不算己,算命本就是泄漏天机,更不说自己了,算己命,更容易遭反噬,以血画八字窥探命数这种方法来卜筮自己,那是有害无利,极损修为。
  所以玄冥起卦时那是背靠谢公明墓碑,就想多蹭点气运。
  他入了筮象,一点点地拨开重重迷雾,看自己的命运,直到脸色发白,冷汗渗透后背时,他总算看到了!
  一人站在他面前,向他露出一抹堪称阎罗恶鬼的笑容,然后……
  嗬。
  玄冥吓得跳了起来,冷不丁起猛了,胸腔撕裂一痛,噗的喷出一口血。
  她来了,那个夺命罗刹又来了!
  第1113章 不干你我今天道心得毁
  玄冥慌得不行,一想到只差一点就弄死他的秦流西,就觉得浑身发寒。
  得跑!
  他不是九命怪猫,能死里逃生一次是他有命数,但第二次,却不好说了,他也没脸认为老天是站在他这边的,毕竟他缺了大德。
  所以得逃,要不然真的永远交代在这里了。
  玄冥飞快地去一个废旧的墓穴抄起自己的东西,刚要跑出去,就僵住了。
  他是守阵人,阵在人在,阵破人死。
  神尊之前那冷冽的话像是这凛冽的寒风一样,钻进了他的耳膜。
  他要是跑了,那也还是一个死字!
  完了,前有狼,后有虎,怎么走都是大坑!
  玄冥看向山下,眼中迸射出一丝厉色,要不,拼一把?
  他可是神尊的人。
  玄冥转身入洞,来到一个牌位前,取了香点燃,敬心香,请神降。
  同一时间,秦流西睁开了双眼,站了起来,走出房外看向漆黑的夜空,那是后山的方向。
  熟悉的恶意。
  秦流西的手指快速地掐算,刚要动,听到动静起来的周氏揉着眼站在门口问:“大师,怎么了?”
  “后山那边有人,我先过去,你们天亮上山。”秦流西的话音尚未完全落下,人就消失了。
  周氏看着她如鬼魅的消失,睡意一下子就跟着跑光了,啥意思,后山有人,那就是她们家祖坟,这是说有人在谢家祖坟搞事?
  这还得了?
  夜凉如水。
  玄冥急得不行,香敬了,神尊为何没有半点动静,要马儿跑,得让马儿吃草才行,他不帮忙,自己对上那个罗刹,怕是没有半点胜算,到时候,这阵也就失守了。
  要不,还是先跑为敬?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不行,要是跑了,尊神也不会放过他的。
  玄冥内心煎熬得很,两个小人在不停地拉锯,忽地,他浑身一僵,想也不想地就躲了起来,眼神闪过惊惧。
  罗刹来了。
  她来得好快,卦象从不欺我!
  秦流西站在这个墓穴前,看着墓碑被丢在一旁,门洞敞开,里面有风吹出来,带着一丝檀香味儿。
  漏网的小鬼,在这呢!
  她走了进去,随手布下一个结界。
  墓道很黑,秦流西只是稍稍闭眼,再睁开后,已能在黑暗中视物,穿过墓道,她就来到了墓穴的的正中,她往左边看去,那本该放灯盏的壁台却是放了一尊神像,有檀香在神像前燃烧着。
  不等她上前,墓穴的景致忽然变了,她正身处一个人间炼狱。
  一片无边无际的烈焰火海,烈焰烧红了半边天,无数生灵在火海中挣扎逃生,却又顷刻灰飞烟灭,无一生还。
  惊恐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了云霄。
  秦流西听见了痛斥老天无眼,天灾无情的声音,听见了人们的祷告声和求饶声,又很快湮灭在火海中。
  火烧了许久许久,世界变成了一片焦黑,浓烟弥漫,再无别的颜色。
  她站在其中,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她想找一个生灵,却是连一个灵魂都看不到。
  是你的错。
  有声音从天际传来。
  都是你的错。
  并不尖利的指责从四面八方传来,如魔音入耳,攻击着她的灵魂。
  秦流西脸色惨白,单腿跪在了地上,双眼赤红,滋的一声,两簇火从她的眼里冒出,暴戾的气息游走周身。
  她想焚毁一切。
  逆徒,你莫要玩火。
  细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秦流西一凛,双手掐诀,毫不犹豫地摁向自己的灵台。
  噗。
  她喷出了一口血。
  眼一睁,便看到一个拂尘向自己击来。
  秦流西不避反进,手如爪,抓住了那拂尘,一拧一转。
  玄冥心惊,竟然这么快就从心魔阵出来了,刚才她明明已经不能自拔了,也是他最大的机会。
  现在,没了。
  秦流西神色冰冷,夺过拂尘,火就从她手上蹿起,裹住了整个拂尘。
  玄冥看到她那没有人气的冷绝模样,像是被掐住了咽喉,无法呼吸。
  她有心魔,是什么,使她失了人气?
  秦流西的手向他的灵台抓去,强大的道意从她身上冲出,把他的灵魂从灵台强行抽出来。
  玄冥面部狰狞,竟是半点动弹不得,他惊恐地瞪大着眼,感受着灵魂从肉体抽离,如扒皮抽骨,麻木得竟不知痛意。
  她果然是地狱罗刹,吾命休矣!
  忽地,一座佛相从他身后现起,细长的佛眼闭着,但整张脸却像是蒙住了一层轻纱,明明近在咫尺,却看不太清他真实的模样。
  佛眼开。
  密密麻麻的梵文从那双眼出现,如天罗地网,让人无处可遁,而那张网铺天盖地的飞过来时,那梵文又化作靡靡梵音,让人置身在一个密封的钵里,梵音攻心削魂,让人心生暴戾的恶念。
  秦流西忽地笑了,道:“藏头露尾,不干你我今天道心得毁!”
  梵音如刀,刀刀割魂,她不顾神魂震荡和疼痛,愣是把玄冥缩回去的灵魂又强势抽了出来,同时,她往金刚尺注入道意,向那佛相劈了过去。
  任你是神杀佛,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佛相仿佛对她此举很是不屑,竟是勾了唇,唇一张,似要说什么,却不想那金刚尺劈过来时竟化作了火尺,那灼热的火焰将他的佛相裹上,腾地消散。
  咳咳。
  兕罗睁开眼,咳出了两口血沫,他看着那血沫,一贯目空一切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得冷凝和不快。
  凭着在那不中用的玄冥身上留下的一点魂息,她伤了他。
  呵呵,灵气不咋地的世界,竟然还出了这么个小东西,他果然没看错她。
  兕罗舔了舔嘴角的血,眼底露出一丝兴奋和势在必得。
  这条登天路,不寂寞啊!
  墓穴中,秦流西把欲逃走的玄冥的灵魂捏在手心,业火从手心生出,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在火中灰飞烟灭。
  一如秦流西在心魔阵看到的那人间炼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