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太母子都是商贾出身,也不拘泥于小节,反觉得如此更好说话,我出钱,你出手,两不相欠,甚好。
  “不管如何,也亏得小公子出手不凡。”钱老太太嘴角含笑。
  钱员外道:“没错,公子,家母这身子调理,还请您多费心了。”
  秦流西让钱老太太坐好,先扶了脉,大概几息功夫,便道:“老太太久泄不愈,脾胃虚耗,我先替老太太针刺,再配以汤药,吃个三剂药,也就妥了。”
  “拜托公子了。”
  秦流西年岁极轻,可因为已有给钱老太太治疗的先例,倒没谁不信她,十分配合的针灸。
  钱老太太在她行针时,感觉胃部一阵暖流淌过似的,更满意了几分,她这阵子忧心儿媳的身体,遇了腹泻也没放在心上,是以胃口也不好,总感觉胃和肚子都发凉,夜间也睡不好,别提多遭罪了。
  如今这少年郎一番针刺,她就感觉腹部胃部都暖融融的,想吃点东西。
  半晌,秦流西出针闭孔,又开了两张药方,递给钱老太太身边的仆妇,道:“老太太已是有了年岁的人,便是这脾胃调理好了,此后也不能任性贪凉,以免再有脾胃虚弱,消耗阳气。吃过调理脾胃的方子后,补身的方子每日吃着,都是极温和的药方,调理五行,强身健体。”
  “多谢小郎君了,老身必记在心里。”钱老太太感激地道。
  钱员外也上前一番致谢,听了母亲行针后的感觉,眼中的激动更浓,对秦流西也越发恭敬。
  这小郎君,都尚未及冠,竟有如此精湛的医术,再想起管家打探来的消息,一个激动道:“都说有一圣医名不求,出身清平观,想来便是公子你,果真名不虚传,是鄙人之前眼拙,竟是认不出,失敬了。”
  第三十六章 断言
  秦流西听了钱员外的夸奖,道:“什么名不虚传,都是世人瞎传,你看我这年纪,说我医术精湛,嘿,怕也没几个人信,不过是略懂岐黄,又恰好会治老太太这病罢了。”
  “有真本领的人,可不拘年岁。就像是那万千学子,有小儿能考出秀才,亦有耄耋老者一辈子都只是个童生,这不过是每个人的本事罢了。”钱员外轻笑。
  秦流西不欲多讲,盛名什么的,她本就不在意,若非穷,她还不会接诊呢。
  她可是不求上进的角儿。
  钱员外是惯会察言观色的生意人,看秦流西并不愿多说,便岔了话题:“鄙人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听说您出身清平观,不求可是您的道号?”
  “可以这么说。”
  “那鄙人当称您不求大夫还是不求大师?”
  秦流西:“当不起大师一名,我本家姓秦。”
  “那鄙人还是称您秦大夫罢。”
  秦流西无所谓,称呼而已。
  “秦大夫,那我内人那边?”钱员外搓着手,有些焦急。
  “前边带路吧。”
  “哎,好好。”
  钱员外已是人到中年,与发妻成亲十数年,不断求医问药,如今才得以得偿所愿,妻子坐孕七月,却忽然喘急不能言,更不能躺卧入睡,且胎肿异常。
  眼看这钱太太被折磨得飞快的消瘦憔悴下去,钱员外和钱老太太都急得不行,不住的求医问药,求神拜佛,都没好转,想着是不是家中入了邪崇,要请大师来驱邪,这才有了前往清平观的事。
  秦流西看到钱太太时,也是吓了一跳,形容憔悴的妇人,眼底青黑,靠坐在床上,硕大的肚子几乎遮住了她的上半身。
  “月娘,秦大夫来了。”钱员外上前,握住钱太太的手。
  钱太太看向秦流西,虽已从夫君口中得知此子年轻,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半大少年郎,因口不能言,点了点头便是打了招呼。
  秦流西点头,坐下先扶脉,一边问:“太太有孕时,吃了不少滋补汤品吧。”
  钱员外连忙回道:“正是,毕竟内子年岁也有些大,为了孩子,倒吃了不少,之前看诊的大夫亦说了不妥,说胎儿吸纳过大不易生产,便是停了。”
  “自是不妥,孕妇滋补没错,但不断进补会导致胎儿过大,且不说太太如此,便是身体正常,产子时胎儿过大容易难产。”
  “这一点,前面看诊的大夫也说过,我们早已停了。”
  秦流西诊了脉,道:“你们吃的补品多,胎儿日渐长大,胎毒也渐成,到了这六七月,胎愈大,这胎气愈逼而火愈旺,凑逆于上,而胎长顶着胃部,是以躺着时太太会觉呼吸困难并急喘。您寝食难安,又忧虑多虑,自是心神俱疲,形容憔悴。”
  钱太太点头,就是这样。
  “那当如何?”
  “太太孕期已到后期,您这病症其实也不难治,不能卧,坐着也能坐到生,然孕妇最重要保持心情舒畅,如此产子才顺遂。若像现在这般,这喘急倒还能吃药诊治,就怕生产时喘急复发,那才是灵丹妙药在手都难救的!”
  钱员外夫妇二人脸色煞白。
  第三十七章 得功德
  “小秦大夫,您可千万要救救内子和我儿,若能顺遂产子,鄙人便是散尽家财也甘愿。”钱员外直接跪在了秦流西面前。
  秦流西虚手抬了一下,道:“钱员外和太太心善,自有一线生机。这不,遇着我了。”
  钱员外大喜。
  “起身吧,不是什么大病,也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我要你倾尽家财作甚?”秦流西道:“太太好了或是顺利产子了,钱员外到清平观添些香油还愿就好了。”
  “那是一定的。”
  秦流西道:“孕妇要保证休养静好,太太也是久不能卧,想必也不能安睡,我先给您施针,躺下好好睡上一觉,再配以疏方,两贴就能愈。只产子那日才是最重要,当调护真元,不致涣散,以保万全。”
  钱员外点头如小鸡啄米:“秦大夫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秦流西嗯了一声,屏退闲杂人,只留了钱员外辅助,稳稳的给钱太太施针,留针时,她又在一旁的桌子上开方,用了苏梗枳壳腹皮各三钱,陈皮茯苓半夏各钱半,甘草五分,生姜三片,连熬煮的方法也一并写了。
  除此,另又开了一张调理真元的方子。
  方子开好,她便起针闭孔,全程动作麻利,没有半点含糊。
  钱太太待她起针后,只觉身上的沉重去了一半,不觉脱口而出:“好轻快。”
  声音沙哑粗嘎,却是口能言了。
  “月娘,你能说话了?”钱员外惊讶不已。
  钱太太也是意外又欢喜:“可了。”
  这小郎君,仅仅针刺就能使她开口说话了,竟这般神。
  钱太太看秦流西的眼神就跟看到了神仙下凡,眼中全是敬佩和感激。
  “您久不能言,如今可以了,还是少说话,先喝了药,歇上一歇,以免伤了嗓子。”秦流西劝道。
  钱太太点头:“多谢你了。”
  一声多谢,秦流西便感觉灵台多了些什么,顿时露出个比之前更为真挚的笑容来。
  这次出诊也不错,得了这钱家两个功德。
  钱太太试着躺下,发现也不像从前那般气闷急喘难忍,心神一松,竟是打了个哈欠,便沉沉的睡去。
  钱员外见状,越发的放心,郑重地向秦流西打了个揖,感激万分。
  “这药方,吃个两贴,不放心的话三贴也就好了。另外这一张,调护真元的。”秦流西递给他两张药方,想了想,又从袖子拿了一个平安符出来:“保邪祟不侵的,让她戴身上,不要沾水,五十两,要不?”
  “要要要。”钱员外立即接过,眼巴巴地问:“还有不?”
  秦流西笑容满脸的又取了两个出来。
  钱员外收起来,又帮她收拾了东西,差人去拿药方熬药,他自己则是送秦流西出门。
  “小秦大夫,这次多亏了您,不如在舍下用了午膳再回?”
  “不了,还是那句,你出钱,我出手,两不相欠。”秦流西拒绝了。
  钱员外也不敢勉强,小心地问:“那小秦大夫,内子生产时,不知可否请您来家中坐镇?酬金丰厚。”
  秦流西道:“我既出手,自保得她平安产子,你不信我?太太生产,可请长生殿的毛大夫坐镇,有他足矣。”
  第三十八章 点拨,买卖
  秦流西拒绝了钱员外的邀约,后者虽然失望,却也知道不能强求,更不敢得罪她,只是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给秦流西的同时,又多问了一句。
  “小秦大夫不愧名声在外,我钱某人常年在外做生意,也见识过不少大夫,像您这样小小年纪医术非凡的,却是从不曾遇见。”
  “那是钱员外见的人尚不够多,且不说大灃地广人灵,就大灃之外,尚有商国玉国等几个小国,还有异域番邦,能人辈出,非我能及。”秦流西笑眯眯地接过那装着诊金的匣子,递给身后的陈皮抱着。
  钱员外笑着说:“那便是我于他们缘浅,故而不能遇。”
  秦流西心道生意人的嘴,果然会说话。
  “小秦大夫,我钱某人也认识不少巨贾商流,有些友人身怀巨富,却可惜身有暗疾久不能愈,若想请小秦大夫出诊,也不知可去哪里寻你?您且放心,他们都是能拿得出巨额诊金的。”
  这是换个方式想得知怎么找到秦流西了。
  能结交一个医术精湛的道医,对钱员外自己是有利无弊的,一来保证了自家人有良医可寻,二来么,他在中间扯皮条,不是,在中间做牵线的人,能让人欠下人情的可就多了去了。
  所以钱员外如今对秦流西做低伏小,也是为了那无形的利,生意么,重利也是正常。
  秦流西看穿他的心思,也不着恼,她不缺病患,甚至也不缺有钱的病患,只看她愿不愿意‘上进’,不过有人想牵线,那她也可有可无,治不治,只看她心情了。
  秦流西便道:“既然您能查出我出身清平观,自然也能在哪寻来,去清平观就行了。只是我们道医不同一般大夫,尤其是我,十恶之人,满身业障之人,万金不救。”
  钱员外心中一凛。
  “钱员外心善,多做善事,总有福报的,便是子孙后代,也能受了这祖荫。您说这人吧,赚那万般家财,不就为了子孙后代享富贵?可这人呐,要是作孽,再好的运道也都作没了,赚再多的银钱,也都是虚的。”
  钱员外连忙拜下:“鄙人谢公子点拨。”
  秦流西摆摆手,想了想又问:“那个,你家里做什么生意的?”
  钱员外道:“也不拘,我是倒卖南北货起家的,算是杂货,这走南闯北的,啥都有,都是老百姓用的东西,小秦大夫是?”
  “有绸布棉布之类的?”
  “这自然是有了,这可都是量大的东西。”
  “回头我让人到你家铺子选买些布匹,也不拘多好,实用性大就行,您差掌柜的给把关一二?”秦流西说。
  钱员外哎哟一声:“小秦大夫,您这不是折煞老钱我?您想要点什么,打个招呼就行,我给您送到府上去?哪用您费银子。”
  “这不行,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是有我也不吃,您也别提什么救命不救命的,您给了诊金,就是两清。我跟您做买卖,自然也是要银货两讫的,不然我可不敢跟您做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