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大概能猜到江潮此刻在想什么,也不希望他有什么误会,便主动开口化解掉这沉默:“喂?阿潮?”
  江潮似是舒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都带着笑意:“怎么了,心情这么好?”
  裴林语气一顿:“……有吗?”
  江潮低低地笑了一声。
  两人没再闲聊,江潮说:“你回来时自己过来洗澡就行,房门我不关,先睡了。”
  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哈欠。
  裴林说“好”。
  时间确实不早了。
  裴林到家时,次卧已经关了灯,只有客厅还留着一盏落地灯。
  他轻手轻脚脱掉外套,拿着自己的睡衣推开次卧房门,心里暗暗想着,还是要早点把卫生间修修好。
  客厅的落地灯不算明亮,却也照亮了次卧门外的那一段窄窄的路,以至于裴林并没有发现,原来次卧门口,也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房间内外,像是被这两盏灯连成了一条温馨的、窄窄的小路。
  他抿着嘴,笑意悄悄钻进眼里。
  他动作小心地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隐约听到江潮在床上出了个声儿。
  裴林:“?”
  他借着那一点灯光看到那团被子猛地鼓起,江潮从床上坐起,语气含糊地说:“你回来了啊——”
  裴林小声说:“回来了,吵醒你了吗?”
  江潮摆了摆手,说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词儿,叽里咕噜的,裴林听不懂。
  接着他又说:“晚上蒙亮叫……”
  裴林安静等了几秒钟,始终也没等来下文——江潮往床上一倒,话还没说完就又睡着了。
  裴林:“……”
  他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蹑手蹑脚走到床头,接着灯光眯着眼睛看那人。
  他好笑地想,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秒睡的!
  裴林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想,看在你留了两盏灯的份上,暂时不计较你跟我说着话就睡着了的恶劣行径。
  他软绵绵地捏着拳头,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嘀嘀咕咕地说:“再有下次,打你哦!”
  之后退了半步,用气音小心翼翼地说:“晚安,阿潮。”
  “……%#%%@!”江潮乱七八糟地说了几个字。
  裴林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后退好几步,见江潮没有再次醒来的迹象才稍微放下心来。
  他又觉得好笑起来:以前都不知道江潮还说梦话,以后有机会要好好嘲笑他!
  当然,第二天睡醒时江潮是坚决不肯承认自己说梦话的。
  裴林振振有词:“那你说,难道我昨天晚上进去洗澡时你还是清醒的吗?”
  江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11点21分进去的,37分出来的,出来之后我跟你说蒙亮叫你吃饭。”
  说着他把手边温度正好的水推到裴林面前,挑衅一般地抬抬下巴,问:“是不是这么回事?有没有这么回事?”
  到底是不是这个时间,裴林肯定是不清楚的,但看江潮这自信笃定的样子,想来不会是随便编个时间骗他。
  “……”裴林弱弱地说,“好、好像有吧,但你说着话还睡着了。”
  江潮说:“我没睡着,我就是只想说‘晚上蒙亮叫’,意思就是晚上蒙亮找你。”
  反正就是在狡辩。
  裴林说不过他,便换了个话题,问道:“蒙哥找我干什么呢?”
  江潮:“廖朝朝生日,叫你吃饭。廖朝朝小孩一个,不好意思问你。”
  做主持人之后,裴林的交际圈反而比以前小了很多。
  总有些人拐弯抹角问他娱乐圈的八卦,裴林老实回答不清楚还会被暗戳戳抱怨是摆谱不愿分享。时间长了,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就只剩下原先乐队的那些人了。
  廖朝朝过生日想要邀请他,他自然不会拒绝:“好啊,那我跟蒙哥说。”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几天,一眨眼,这个农历的二月都过了一半了。
  自从上次那一次突然回家后,裴林和裴仲世的关系缓和了一些。裴仲世知道儿子工作繁忙,时常会带些饭菜过来,偶尔裴林不在,就拿给江潮转交。
  裴林也不再抵触父亲,他开始……试着去相信裴仲世所说的话。
  之后某天裴林出外景,地方恰巧在林粒的墓园附近,便抽空过去了一趟。
  他买了一束花,端正放在林粒的照片前。
  林粒走得突然,遗照没能找到更合适的,便用了一张三十多岁时的照片。
  那时候,林粒还年轻得很。
  裴林半蹲在目前,伸手碰了碰那墓碑上面刻着的名字。
  他在心里低声问,妈妈,你说,我还能再相信他吗?
  林粒无法回答他,却又好像给出了回答。
  这周围干干净净,像是才刚被打扫过。
  裴林看看周边,犹豫着掀开墓碑——
  那下面,又多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好像是十几岁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拍的合影。
  裴林取出这张照片,极为爱惜地抚了抚边角,才又重新放了回去。
  那我再信他一次,最后一次。裴林在心里默默说。
  那张遗照上,林粒正温暖地看着他笑,笑容恣意又阳光。
  *
  几天之后,廖朝朝生日到了。
  蒙亮依然充分发挥自己作为等等乐队老大哥的身份,亲自给小主唱操办了生日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