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原本对自己有些疏远的同事们凑了过来、原本因为过去的职业而被人疏远的凯蒂,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
她一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可之后便是一股自豪涌起。
她想要让这些人也知道莱昂纳多的伟大!
“我第一次见到大人,是在一个雨天……”
对着凑成一团组队摸鱼的女孩子们,凯蒂小声的讲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她的眼中,闪烁着少女般纯真的光芒。
今天又迷路了……
第66章 隔离型贫民窟
明明知晓了光辉福利医院投资人的身份,还见到了自己倾慕感激的恩人,与同事的关系也开始好转……
可在这三倍的快乐之下,凯蒂的好心情却没能维持太久。
原因也很简单……她那位失踪多年的父亲,突然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确切来说,那是在她见到莱昂纳多的第三天。她刚刚下班,就从院长手上接到了几经周折才到她手里的这封信。
那是一封从美洲跨洋而来的超长途信件,发信日期是一年半之前……早在她还是一个普通女工的时候,这封信就已经寄了出来。
但若非她如今因为“认识莱昂纳多”这件事,而在北区成为了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恐怕这信再过几个月也到不了她手里。
原因很简单。
——因为信使根本就找不到她。
在凯蒂的父亲离开撒丁的时候,北区的情况还没有恶劣到如今的情况……当然,那时候的西区也不如现今来的富裕。
“痛风者”因为犯病而无法正常处理政务的十几年里,佛罗伦萨北区的情况越发恶劣。这并非是单纯的治安问题,更是由于帕齐家的政治决策的选择。
原本佛罗伦萨北区,也只是缺乏开发的郊区而已。在这里虽然有一些违法的工厂偷偷开着,但主要是以某类夜间娱乐活动场所而出名,地区总收入也算不上低。
那个时候,最贫穷的是市区东侧的山地地区。
佛罗伦萨的市区在中部平原,西侧紧挨着港口城市比萨,以商业和手工制造业闻名。而南方接近锡耶纳的部分则是以葡萄酿造业和珠宝业主要收入。
但后来市长将大量东区的土地以便宜的价格出售给工厂主,却反而歪打正着的形成了一片异常集中的工业园。甚至佛罗伦萨工业大学也将主体校区东迁,之后又有一批居民楼售卖了出去,紧接着是娱乐场所……
十年不到的时间里,佛罗伦萨的东区以极快的速度发展了起来。
一位管理佛罗伦萨的帕齐认为,在繁荣的市中心或是西区、以及房价每年提升的东区、森林密布的南区建造大量廉价的住宅,都是对这块地皮的浪费。而且更会让那些富裕的大商人们、大工厂主们,亦或是努力维持体面的中层收入者感到不满。
他们需要留下更多的、来自外地的有钱人。因此在将主城区打造的华丽而美观的同时,更要保证不会有碍眼的、丑陋建筑在这里出现。
与其留下大量私搭乱建的棚户房,不如拆掉重建、哪怕建成林荫大道也要好的多。
面对这种情况,他让佛罗伦萨市长将贫困人口主动的向北方驱逐。他们刻意的在这里建造贫民区、让北区内市民阶层的人主动向外流动,那么最终留下的就是“低等人口”。
他们在北区给这些贫民划下了一块地皮,允许他们在这里建造房屋……却不允许他们在这里建造工厂,并且只维持最低程度的治安——警署人员甚至都不愿意管这些贱民的生死。
随着佛罗伦萨其他地方变得越发整洁、离天堂越来越近,北区也就越来越混乱、离地狱越来越近。
在帕齐们原本的规划中,这里将会因为人口众多,而吸引一些投机的小工厂主建造非法的“黑区工厂”。
如果是建造质量非常低劣的那种,佛罗伦萨市政府就会立刻将他们查封,把厂房给贫民居住;而如果工厂建的像模像样,他们就会暂时假装看不见、
等工厂主盈利、赚回本钱一段时间后,市政府就会突然将他们的工厂查封。并在勒索一笔保证金之后,放他们再去其他地方建造黑区工厂。
这样再过个几十年,北区就要被这些厂房填满了。而原本就在极速扩展的佛罗伦萨工业区,差不多在那个时候也会爆满。
这样他们就可以把一些廉价的、被查封的黑区工厂卖给这些工厂企业家。
于是佛罗伦萨方面不用花一分钱,就建造起了大量的工厂——这些工厂可以大大增加佛罗伦萨的税收和产品盈利,而他们查封之后转卖的厂房,则是另外一笔大额的、一次性的收入。
那些“黑区工厂”的工厂主们,在建造工厂的时候是不购买地皮的——因为根本就不卖。他们只能偷偷建造……但也因此省下了一大笔钱,并获得取之不尽的廉价劳动力。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回本甚至赚上几番。
而在密集度饱和的东区,同样的地皮价值会越来越大,厂房想要扩建就会越来越难。工厂主能以廉价到几分之一的价格,购买北区的优质黑区工厂、并且只要简单的改造装修就能正常使用。
等到北区的这些优质工厂全部卖出去,就可以逐渐将劣质厂房推平,把里面的贫民赶出来,重新建造新的工厂或是居民区。
于是,所有人都挣到了钱——城市也在变得越来越好。
只有他们没有。
只有他们被牺牲了。
——那些北区的贫民们。
黑区工厂的工资极低,北区根本就没有学校,治安混乱帮派横行,随着工厂落成、他们的生存空间也被不断压缩。到了最后,等到厂房也被拆除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住的地方、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在北区,没有人敢透露自己住在哪里、家里有几户人。他们甚至不让自己的孩子告诉别人,他们自己、他们的家长叫什么名……
在这里,人们往往以假名和外号互相称呼。警惕而礼貌的不去询问他人的名字和信息。
若非是因为她认识了莱昂纳多,在北区的“上层人”里面出了名,恐怕一直到凯蒂死去都不会接到这封信。
她也不会得知这个意外的、让她忧虑不安的消息。
她的父亲寄给她的信很厚,足有八九页,并另有几张介绍信、印章,用一张蜡板固定的十几枚条顿银币。
这是为了摇晃信件的时候,不会发出银币碰撞的声音。如果需要寄钱,一般人们都会选择这种方式邮寄,把硬币卡死在蜡板中,夹在信件中间。
不然在信件转手的时候,若是有人摇晃信封听到钱币的当啷声,基本这信就肯定到不了了……
这封来自美洲的家信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纸的关于“他在美洲过的有多好”、“生活有多富裕”的描述,充满了浮夸自得的气息。
但这倒不算是什么……
在信件的最后两页上,却写了一些让凯蒂格外在意的东西。
她的父亲信誓旦旦的宣称,条顿王国掌握了一项关键而致命的技术。最晚三四年内,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袭击撒丁公国。
据说那是一种“从天而降”、“非常危险”的伟大武器,足以轻易毁灭军队……因此他建议凯蒂的母亲带着她们兄弟三个离开撒丁,用他随信寄来的印章、跑到条顿去躲起来。
根据她那个几乎没啥印象的便宜父亲的说法,他十分确信撒丁一定会战败。因为他在美洲结识了一位条顿的远方亲戚,而对方正是“那个计划”的主持者之一。
具体的情况,他没有在信里细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凯蒂他们是高贵的条顿人”、“他们应该回去,回到他们的故乡”、“撒丁将会在火中毁灭”之类的话。
然而这话却并没有让凯蒂畏惧退缩。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她或许对此会有些许期待——反正她在北区也没有什么活能干,这里的生活没什么指望,倒不如冒着被杀的风险,偷渡出境、去条顿闯荡闯荡……
但现在不同了。
她终于摸到了自己梦想的尾巴——而且她也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以及……自己所仰慕的人。
凯蒂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她决定去找她所信赖的莱昂纳多大人……把这封信交给他。
即使会被认为是疯言疯语也好。但她认为,若是这个时候不去通知莱昂纳多,那她便等同于背叛了他、背叛了佛罗伦萨和撒丁。
尽管那后面两者与她无关。
她把这事告诉院长的时候,院长几乎以为她在发梦。但最终她还是勉强的把莱昂纳多的住址给了凯蒂……
那正是佛罗伦萨市中心,“光辉者”洛伦佐的府邸。
第67章 新炼金法与高射炮
今日洛伦佐难得在家。
但这不是因为他今天休息,而是因为他的老师紧急召唤了他——他的挚友莱昂纳多又发明出了新的东西。
午饭过后,他们面对面的坐在客厅,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块金锭,以及一些成卷的图纸和几张夹在一起的文件。
“这是我所炼出来的黄金,你可以看一下成色。”
莱昂纳多喝了一口红茶,像猫一样蜷缩在沙发里,用下巴懒洋洋给洛伦佐指了一下。
从撒丁发往美洲的殖民船队,发现了大量的金矿。而莱昂纳多在将差分机和布雷顿型燃油发动机完善之后,短暂的空闲了一段日子。
他闲来无事,翻查美洲的殖民地官员送给洛伦佐的报告时,突然注意到他们还在使用混汞炼金法,从贫矿中提炼黄金。
所谓的混汞法,是一种用汞提炼银或者金的古老提金技术。
简单来说,就是利用汞液对贵金属的润湿作用,将汞水混合润湿磨碎的矿石,并向内扩散、形成一种汞金合金……也就是汞齐。之后再经加热蒸发去汞,就可以从中得到粗金。
但用这种方法,在矿中提炼出的金不会多于其实际含量的75%,然而因为汞的蒸气压太高,在这个过程中大量昂贵的汞却损耗掉了。
因此,使用这种方法炼金,并不能从中获得太多的利润。这也是淘金的苦力收入不高的原因之一。
“所以我打算施行另外一种炼金法。”
莱昂纳多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原理是,在氧的作用下,金可以溶解于钠或钾的氰化物水溶液。所以用浓度极低的氰化物水溶液也可以用来提炼黄金。”
说着,莱昂纳多翻开那沓文件,向着洛伦佐指了指:“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之后,去除其中的氧,让其与锌片反应,将金从氰化物中释放出来,而氰化物则可以回收后重新利用。接下来使残余的锌氧化,就可以得到浓度达到85%到90%的粗金。”
莱昂纳多随口说着,打开了几个卷起来的图纸:“这是矿石粉碎机、鼓气机、过滤器、反应炉的图纸。氰化物回流管在这里……流水线的总图纸在这里。你可以去找几个工匠,在东区买个厂造一条试试看。”
……你为何总是这么优秀?
洛伦佐目瞪口呆的看着莱昂纳多。
他难以置信的握着金锭,低头看了看那些图纸,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
“你连化学也懂的吗?”
他喃喃低声自语道:“也是……你什么都懂。”
洛伦佐渐渐的已经习惯了。
他早就不再试着与莱昂纳多一争长短了——这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闻言,莱昂纳多耸了耸肩,谦虚的什么也没说。
……的确如此,你说的对,我还真是什么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