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立刻警惕起来。
而三贤者经过讨论,也很快给出了答案。
——必须集中优势兵力抢先进攻罗马,防止继续被偷袭骚扰。
作为先锋,日面法老提议将牢中的犯人选出,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也即是,为了守护埃及那些无法战斗的人而奔赴战场。若是能活到最后,并夺取足够的功勋,甚至能赦免之前所犯下的罪——
对于耶稣的提议,其他人也基本没有什么意见。
正如他所说……
这是“可以保证他们不再作乱”、“无需额外负担他们的饮食”、“确实能将他们释放出监牢”、“不会被人们看做是法老的软弱”、“也足够让其他人引以为戒的”,能满足所有人的处理方法。
——但人们却不知道,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罗马士兵。
罗马正在和推罗开战。正是打到激烈之时,怎么可能分兵进攻埃及?
虽然埃及腐朽堕落,但一旦被触怒,老牌帝国的底蕴也足够罗马人吃上一壶的了。
屋大维已经老的不能上战场了,他最得意的将军阿格里帕也在十年前身亡。如今的罗马,甚至连推罗都无法立刻攻陷,根本不可能开辟南方战场转攻埃及。
事实上,那三个被抓获的“罗马士兵”,法老卫队队长,以及袭击村落的船只和“幸存者”,全都是耶稣自己的人。
这是耶稣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其目的便是为了向罗马开战。
他已经是推罗的王了,如今也成为了埃及的法老。但这不意味着推罗和埃及就能抛弃之前的仇恨,重归于好了。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民族、国家的矛盾之时,显得脆弱不堪。
但耶稣可以调动这种仇恨,将其指向罗马人。而在“抵抗罗马的侵略战争中”,“并肩作战”的推罗和埃及,在战争结束之后重新缔结友盟协定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了。
他所选定的时机,便是推罗的士兵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而随着埃及人的突然进攻,措不及防的罗马人也必须分兵应对这一击背刺。
这意味着正面战场的削弱和退缩,将苦苦坚持的推罗人从绞肉场中解救出来,让他们转守为攻,重新夺回被侵略的据点和城市。
无论罗马人打算如何应对,久攻推罗不下必然会折损屋大维的伟大光辉——连弱小的推罗都攻陷不了,甚至被打退了回来。这会在罗马城中产生一些不满。
——而这种极淡的不满,将会成为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第83章 与生命孰重
“战争开始了,而且无法避免。”
亚萨罗斯深吸一口气,看向哈维:“你有什么打算吗?”
“去征兵处报名。”
哈维简单的回答道。
“我希望前线的军队中还能有我的位置。”
“你打算去前线?”
“为什么不呢?”
哈维向亚萨罗斯反问道:“月面大人为我报了仇,我这条命都是他的。更何况,我作为精英斥候,在罗马人侵略的时候前去战场,帮助我的祖国也没有什么错吧?”
亚萨罗斯却只是皱紧眉头,低声劝慰:“你先冷静一下,哈维。这场战争来的很是蹊跷,它的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东西……”
“啊,也许吧。可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哈维笑出了声,再度拒绝了亚萨罗斯的好意:“总之——谢了,亚萨罗斯。只是……已经用不到了。”
他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摇了摇头,向前走去。
亚萨罗斯连忙跟在他身后,皱眉深思。
他突然微微瞪大眼睛,看向哈维。
注意到身后亚萨罗斯的目光,但哈维的表情仍旧十分平静。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突然逃离,只是平静的向着征兵处走去。
亚萨罗斯的声音透露出淡淡的悲伤:“你是……想结束了吗?我的老朋友。”
“差不多吧。”
哈维平和的说道:“我的妻子和女儿都死了……今年我四十岁,没有父母没有子女,唯一的仇人也被杀了,我这一生除却暗杀之外也什么都不懂。你还能让我做什么呢?我这一生已经毫无意义了。”
“怎么就毫无意义了?你才四十岁,也不算太老——总有什么事,是你年轻的时候想做的吧?”
亚萨罗斯的语气有些不悦。
“已经没有那种东西了,”哈维耸了耸肩,“现在我不需要为任何人而活。很轻松。”
“你可以为自己活,老伙计。人生是自由的。”
“……你跟我说这句话?”
哈维回过头去,笑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忘年交:“你可是亚里士多德的传书者。比起你来说,我的人生可要自由的多了。”
传书者在被选定继承知识的那一日开始,就日日夜夜守护者自己继承的知识,不得娶妻、不得生子、不得享受富贵,亦不可接受官职。
这是为了保证“知识的洁净”,防止传书者们因为贪求权力与金钱,而私自删改或是不小心遗忘了自己学到的宝贵知识。
这工作没有尽头,没有乐趣,也没有目标。
相比较复仇者的生活来说,这种人生的确是会更加无趣……起码哈维总能有个盼头。
“……算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亚萨罗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弃了劝说。
但这时哈维的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
“月面大人?”
他有些惊异的发声。
亚萨罗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耶稣正站在路旁看着他们。
他没有戴面具,也没有穿着他那身金色镶边的纯白长袍,而是穿着简单的亚麻布长袍,做着祭司一样的打扮站在路边望着人群。
“好久不见了,亚萨罗斯,哈维。”
耶稣嘴角上扬,对着他们分别点了点头,看向哈维:“来报名吗?”
“是的,大人。”
哈维恭敬的向着耶稣微微鞠躬以示敬意:“我打算前往前线。埃及需要我。”
耶稣没有穿戴法老的打扮,应当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哈维也没有向他跪拜——因为那样必然会吸引周围人的目光。
“不,其实并不需要。”
耶稣却平和的拒绝了哈维的要求:“你的才能不应该浪费在绞肉场上。”
看着哈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耶稣轻笑出声。
“那这样。我问你们一个问题……真理与生命,哪个更重要?”
“自然是真理。”
亚萨罗斯毫不犹豫的答道。
而哈维则沉思良久,认真的给出了出乎亚萨罗斯预料的答案:“我觉得……是生命。”
……那么,究竟哪个答案是正确的呢?
两人微妙的对视一眼,然后一同看向耶稣。
“答案是……哪个都不对。”
耶稣却笑出了声,满怀恶意的给出了出题人没有给出的第三个选项。
“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我会说‘总有什么比区区生命更重要’。而当我要结束战争的时候,我就会说‘没有什么是比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的了’。”
耶稣看向愕然的哈维,挑了挑眉头:“那么,哈维。在我宣讲第一个说法的时候,你会为了我的话而献出生命吗?”
“……曾经,会吧。”
哈维有些干涩的说道。
但耶稣这么说过之后,他突然感觉不太想了……
耶稣这话简直就像是刀子一样捅进了他的心里——因为之前的他的确就是那样的人。会因为宣讲而热血激昂,会下意识的相信对方的言语。
“——无需在意,哈维。”
耶稣却只是平和的说道:“会,才是正常的……能够习惯性的相信别人才是美德。我跟你说这事,不是为了让你变得和我一样,而是为了让你能更客观的看待每一次征召。”
一个教派的所有人都可以信神,唯独教宗必须保持冷静客观;哪怕所有骑士都坚持战斗公平公正,相信自己的牺牲荣光满溢……他们身后的谋士也必须舍弃荣光,创造被骑士所不屑甚至怒骂的“肮脏丑陋的诡计”。
当权者心中必有取舍。
总有人需要为了更重要的事而舍弃自己曾经的坚持——好在这样的人无需太多。
“……那,我明白了。”
哈维思考良久,慢慢点了点头。
他望向耶稣,轻声问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是的。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
耶稣点了点头,将一个卷轴递了过来。
哈维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卷轴:“这是什么?”
“是信。不要打开——你的任务就是送信。”
耶稣严肃的说道。
年轻的暗杀者不禁笑出了声:“让我送信吗?好吧,这是给谁的信?除了死神之外,我想我应该都能活着送到。”
但耶稣的话,仍旧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是……给奥古斯都的信。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