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祁:“三爷,郁先生刚刚拍戏时晕倒了。”
  梁絮白一顿:“晕倒了?咋回事?送医院没?”
  “已经送去医院了,”伍祁说,“您喝酒了吗?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接您?”
  “我没喝。”梁絮白疾步奔向自己的车,“在哪家医院?”
  “莱恩。”
  梁絮白挂断电话,火急火燎地打开了车门。
  朋友在江边叫他:“喂——你去哪儿?”
  梁絮白迅速系好安全带,点火、倒车:“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还喝不喝?”
  “不喝了!”
  *
  郁楚是疼醒的。
  他睁开眼时,便见护士正弯腰往他肘部正中静脉扎针,真空采血管换了一支又一支,直至任务完成,护士才拔出针头,交代他用棉签按压一分钟以上,两个小时之后去前厅的终端机扫取检查报告。
  奚晓晓替他压住棉签,声音哽咽:“哥你吓死我了。”
  郁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没事。”
  沐蓉坐在床尾,似责备,又似担忧:“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奚晓晓早已将病床两侧的帘子合拢,能有效隔绝外界的视线。
  但声音却难以控制,所以沐蓉说话时格外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嗓音外漏。
  郁楚垂眸,眼睫轻轻颤动:“最近没什么胃口。”
  沐蓉还想说话,忽闻帘外响起一阵动静,不等她做出反应,梁絮白就已径自入内。
  ——伍祁给他准备了一套休闲的服装,比白背心花短裤要体面得多。
  郁楚没料到他会出现,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沐蓉起身与他打招呼:“梁总,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梁絮白盯着郁楚,憋了许久才憋出两个字:“路过。”
  在场无一人相信他所谓的“路过”说辞,却都识趣地没有追问到底。
  半晌,梁絮白问道,“我刚刚听说郁楚晕倒了,医生怎么说?”
  “护士刚给他抽完血,要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得出结果。”沐蓉对他的疑问做出解答,“医生说,不排除贫血或者中暑的可能。”
  “两个小时?”梁絮白脸色不悦,回头对伍祁吩咐道,“让他们搞快点,如果半个小时不出结果,我直接打电话让梁宥臣过来。”
  梁宥臣是他的二哥,也是这家私立医院的股东兼副院长。
  郁楚想劝梁絮白别这么小题大做,但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估摸着梁絮白又要数落他娇气,索性闭口不谈,由着这位少爷折腾。
  沐蓉已经和剧组通了气,在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都没打算把这事儿对外公开。
  不过郁楚有几位大粉一直跟在剧组外,他被送来医院的事大粉们一清二楚,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稳住那几位大粉的情绪,让她们务必对此进行保密。
  急诊科的病房是公共场所,一张帘子无法造就私密空间。
  郁楚到底是个公众人物,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有隐私可言。于是梁絮白决定把他带去一个相对私密的地方,静候检查结果。
  郁楚思量再三,对他说道:“梁总,我身体没什么毛病,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
  “血都抽了,你想白挨一针吗?”梁絮白脸色很臭,“再说了,你要是没毛病,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郁楚突然就没底气反驳了——
  梁大总裁是《荆棘之夜》的投资商,演员因自身问题耽搁拍摄进度,他生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自己没理由任性。
  沐蓉去处理大粉的事儿,奚晓晓和郁楚便随梁絮白前往行政大楼,来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医院里少不了有消毒水的气息,然而这里的空气却格外淡雅,闻之舒畅。
  郁楚尚未缓和过来,身子仍旧有些疲软,他坐在真皮沙发里,开始闭目养神。
  不多时,一个身量高挑、容貌冷峻的青年步入办公室内。
  他穿着黑衬衫,佩戴一副无框眼镜,隐隐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
  “梁絮白,大晚上的,你又在闹什么?”梁宥臣语气充斥着责备之意,说话间视线已经捕捉到了沙发上的那道纤瘦身影。
  梁絮白轻嗤一声:“摆什么臭架子啊。”
  梁宥臣转身欲走。
  “等等等等——”梁絮白不得不服软,“我朋友无故晕倒,急诊科给他查了血常规,要两个小时才出结果,你帮帮催一催。”
  梁宥臣睨他:“这不是正常流程吗?”
  梁絮白不说话了。
  郁楚默默聆听着兄弟二人的谈话,亦未开口。
  梁宥臣又一次看向郁楚,须臾挪开视线,朝门外走去:“等着。”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奚晓晓坐在郁楚身旁,见他低头玩起了手指,心说郁哥福气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十分钟后,梁宥臣拿着郁楚的化验单回到办公室,薄唇微抿,眉峰轻蹙。
  郁楚从他的神色里感知到了异常,呼吸不由发沉。
  他起身,主动问道:“梁院长,能不能告诉我检查结果是什么?”
  梁絮白也看向了二哥,并从他手里拿过化验单。
  然而上面的专业名词他一个也看不懂,只认识箭头符号和阿拉伯数字,有些显示上升,有些则下降,一看就不正常。
  梁宥臣问道:“你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特别的反应?郁楚眉心一皱,似是在努力回想。
  梁宥臣提醒道:“饮食方面。”
  ——红细胞计数及血红蛋白浓度偏低,有轻微贫血现象,或许跟饮食有一点关系。
  那么高达一万多的hcg值又作何解释?
  郁楚如实回答:“最近这一周我胃口不好,没法吃油腻的食物,容易反胃,多以清粥为主。”
  梁宥臣的视线凝在白净瘦削的青年身上,隐隐有探究之意——
  他有一个关乎隐私和尊严的问题,思虑再三,终是没有问出来,转而换了个简单的问题:“有没有腹痛的现象?”
  郁楚微微露出几许惊讶,点头:“晚上会有轻微腹痛的症状,但是时间并不长。”
  梁絮白也知道他腹痛的事,上次还因为给他按摩肚子耍流氓被赶了出去。
  郁楚顿了顿,又道,“请问……这是什么病?”
  梁宥臣没有回答,而是从衣架上取下白大褂穿妥帖,并从柜中取出一串钥匙,转身往外走:“跟我来。”
  他的欲言又止,让余下几人都心惊胆战,就连吊儿郎当的梁絮白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来到医技楼时,梁宥臣不知问了梁絮白一个什么问题,梁絮白反应很大,回复道:“当然是正常的!”
  模样有些窘迫,是郁楚从未见过的羞赧状态。
  随后众人来到二楼彩色超声a区,梁宥臣吩咐奚晓晓在外等候,旋即叫上郁楚和梁絮白进入彩超室。
  郁楚一头雾水,梁宥臣越是什么不说,他便越是不安:“梁院长,能不能告诉我检查结果到底是什么?”
  梁宥臣拉开椅子坐下,启动仪器,言简意赅:“有待确定——躺下吧,给你做个检查。”
  梁絮白也惶惶不安,心脏急切地跳动着。
  郁楚眉头紧皱,犹豫几秒后还是躺在了检查床上。
  他依照梁宥臣的吩咐撩开上衣,露出了小腹。
  梁宥臣给探头挤上耦合剂,按在郁楚的小腹,时左时右,来回检测。
  郁楚看不见屏幕上的画面——即使看得见,也读不懂上面的影像,他在心里涌出了无数种遐想,却都无法安慰躁动的心绪。
  超声探头与冰凉的耦合剂压在肚皮上,明明没多少分量,郁楚却觉得无比沉重。
  屏息良久,只能默默揪紧衣摆。
  他也试图从这位年轻院长的脸上瞧出一点端倪,然而认真工作的医生将情绪收敛得恰到好处,冷峻严肃,一丝不苟。
  郁楚闭了闭眼,索性把结果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忐忑感反而降低了不少。
  良久,探头离开腹部,梁宥臣淡声开口:“好了。”
  梁絮白迅速抽出一沓纸巾,替郁楚擦净皮肤上的耦合剂。
  郁楚从床上起身,问道:“是什么病?”
  一开口,方知嗓音在颤抖。
  梁宥臣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你盆腔内有一个子宫,超声所见,子宫前位,宫体大小约5.4x5.1x5.0cm,宫腔内见大小约2.7x2.5x1.1cm孕囊样回声,卵黄囊样回声及胚芽样回声均有,可见原始心管搏动。”
  他的说辞太过官方,郁楚和梁絮白都没有听懂。
  两人唯一能捕捉到的字眼便是“子宫”。
  这个名词犹如一把钢刀,无情地架在郁楚脖子上。
  他隐隐觉出不对,这种不安与惶惑,比任何一种绝症都要可怕。
  梁宥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须臾凝视着郁楚,给出一个最简答、最通俗易懂的结论:“你怀孕了。”
  第9章
  郁楚嘴唇微张,眼含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