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文火吗?
  恐怖如斯。
  你声音飘渺,面如土色地求证道:
  “我许是听错了……这道菜叫什么来着?”
  “阿离耳聪目明,不会有错。”
  “……”
  你闭了闭眼,有点绝望。
  “这锅能搬着走吗——算了,太蠢了,当我没说。”
  你内心泪流满面。你真傻,真的,你单知道钟离略通庖厨,却忘了他这个精益求精的他匠人精神。
  这么一锅鲜材,既不可能浪费,那岂不是要等到日头西下——你的旅行攻略直接腰斩。
  你内心泪流满面。
  第16章 溺爱
  你再没让钟离插手饮食,赶他去修凉亭——你已搭好了骨架,如今也不过剩些覆顶和修剪竹枝的零活。
  钟离应下,动作干净利落,几下便已显出凉亭的方正之态。
  你瞧他动作快,也不想多耽搁,便取了槐叶汁揉的面,细细切了,煮熟之后过过一遍冷水,撒上些芦笋碎丁,又浇上酱汁,碧绿清脆的一盘,煞是讨喜的样子。
  面端上来,果然引得钟离微微讶异,用眼神询问着你。
  你笑而不语,只示意他试试。
  四野无风,好在方亭四面环水,也算不得闷热。
  你吃了半盘,觉得饱了,便一手托腮,看着钟离的侧脸。
  钟离吃的慢条斯理的,动作优雅,速度却不慢,很快便下去大半。
  不多时,钟离用完饭,拿出帕子拭了下嘴角,抬眸正对上你期待的目光。
  钟离轻笑,眉眼柔软。
  “清润爽口,其味无穷,此面可有名字?”
  你瞧他喜爱,便也舒了口气,笑道:
  “槐叶冷淘,也算是家常小面,先生曾有诗曰“经齿冷于雪,劝君投此珠”,便是来形容这道美食。”
  钟离怔了怔,目光扫过桌上的槐叶小面,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波动,旋即面色如常,也笑了一下。
  “嗯,先生文采斐然。”
  你愣了一下,心觉古怪,便笑了笑,不再多说。
  饭毕,日过中天,山巅起了阵清风,竹林枝叶婆娑,沙沙细响声似浪卷孤舟。
  你百无聊赖地坐在亭边,小腿垂在潭水中,几尾游鱼在你双足间往来穿梭,银鳞时不时蹭过你的小腿。
  你和它们嬉闹了一会儿,回头去看钟离。
  身后,钟离衣冠楚楚,领袍的结纽一直系到脖颈,他挽起袖子,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枚黑玉般的棋子,眼睫垂下,全神贯注的在棋盘上演练操守,他沉思良久,落子于一角。
  一子定胜负。
  局终,他一抬头,对上一道亮晶晶的目光。
  你单手托腮,靠坐在栏杆前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见他回头,朝他眨眨眼睛,撇撇嘴角,眸中盈满了闷闷的哀怨。
  “帝君终于注意到我了?”
  少女长发倾泄,犹胜霜雪,发间缠了根碧色丝绦,除却鬓边一朵霓裳花,便再无修饰。
  天青色长裙挽在膝上,莹白的小腿垂入潭水,如雾轻纱罩在她肩上,一头搭在胳膊上,一头垂在水面上,圆润雪白的肩头和藕臂透过轻纱隐隐透出来。
  钟离垂下眼睫,不去看那凝脂般白皙的肌肤,视线回到棋局上。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道:
  “阿离哪里话,我何曾忽视过阿离?”
  钟离先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继而是轻快的脚步声。
  竹枝清香逸了满亭,碧色的丝绦尾端轻轻扫过棋盘。
  钟离肩背笔直,眸光沉凝,不可撼动。
  你撇撇嘴,探头过去,一盘棋黑白错落,直看得你眼花缭乱,你直起身,坐到他身侧去,再次把双腿垂进水中,。
  你故意呛他。
  “帝君哪里话,阿离无趣的很,帝君连一眼都不肯分来。”
  你叹口气。
  “只是浮世景色尚且百千年依旧,何况这方寸之峰,帝君难得出游,却困于此地,不会觉得无趣吗。”
  你听见他轻笑两声,仍是目不斜视,只抬起一只执棋的手。
  钟离戳一下你额头。
  “山色翠微,水色动人,更枉论有阿离相伴,不觉无趣。”
  钟离眸中映着纵横棋局,拥着朗朗水色,眸光流转间,如春水饶膝。
  “……谬赞了。”
  你捂着额头,木着一张脸,耳根有点烧。
  远处金乌凌空,云蒸霞蔚。
  钟离继续道:“阿离若觉得无趣,也可与我对弈几局。”
  “……才疏学浅,不善此道。”
  一个字,否。
  方亭遮去大半午后炽热的阳光,潭水齐膝,偶起一阵清风,倒也清凉。
  你倚靠着竹栏,鼻间充斥着竹枝清香,蝉鸣和水声一唱一和,惹得你昏昏欲睡。
  钟离放轻脚步,走到你身边,俯身捡起垂落的披帛,拂去灰尘与水汽,放到你散开的裙裾上。
  “阿离。”他轻声道“莫要在这里睡,当心着凉。”
  “哦。”
  你睡意朦胧,眼角有泪花闪动,软绵绵地应了一声,抬头,拉下披帛盖住脑袋,雾般轻盈的披帛下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钟离哭笑不得。
  难为你还记得敷衍他一下。
  魔神应天地所钟而生,人世间的风霜雨雪,溽暑寒冬,向来惹不了他们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