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莫不是还想再死上一遭不成?”
伴随着嬴政话音而落下的,是大唐皇帝陛下抬起了眼,周遭一切好似陷入到凝滞。李渊及建成、元吉父子三人伸出的、狰狞的爪子在嬴政方寸之间停留,只差一步,便足以触及到这帝王。
然而嬴政以指尖伸出,先是将李渊几乎触及到自己眼角的爪子拨开,以一种堪称是温柔且平静的语调道:
“您莫不是忘了,这大唐的江山、您手中的皇位,正是您口中的孽子打下,非是凭空得来。孝顺阿耶叫您过一过皇帝的瘾头便罢,可没有连带着兄长一起孝顺的道理。所以,”
嬴政语音停顿,继而是不解与疑惑。
“老老实实的做个吉祥物,当个太上皇不好吗?难不成您想要叫您的孽子给自己重新找个爹,将您移出太庙滚一边吃冷猪头肉不成?”
啊这!?
李渊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终是出现一线清明。叫嬴政拨开的爪子收回,变成正常人模样。面上讪然,挤了又挤,终是挤出一副扭曲的、再慈爱不过的笑容。
“哎呀二郎啊,好久不见。我不是应该在太极宫饮酒作乐吗,怎么跑这来了?”
嬴政目光之下,李渊抄了手,上下左右四方张望。而后化一阵轻烟,转瞬消失不见。
“阿耶......”
看着此一幕幕发展,终是将阴魂控制权夺回的李建成张手便欲将脚底抹油的李渊拦住。未成想嬴政侧首,终是将目光转向自己。
恰似是一盆凉水对着自己当头浇下,李建成唇角嗫嚅,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当何以言说。面上的神色与神情俱是再复杂不过。但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却又似乎被贪嗔痴恨怨等种种充斥,变得充满怨恨、恶意与疯狂。
嬴政唇角微微翘起,似是有话语将要生出,又或者说手中长剑将要出鞘。一旁的青衣小童及崔判官面色微变,一颗小心脏抖了又抖,终是有崔判官忍不住开口,做了一副义正词严面色,呵斥道:
“大唐皇帝陛下当面,孤魂野鬼,安敢放肆!”
又将手一招,唤了青面獠牙的鬼使上前,将李建成及李元吉二人绑了,转瞬便化一阵轻烟散开。继而对着嬴□□首,道是鬼使看管不力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嬴政颔首,目光似笑非笑的瞥向崔判官。忽然开口,不经意道:
“唐皇即位之后,每每想到自己亲自动手,射杀了长兄建成,心中便不免愧疚。可一旦想到当日死去的还有李元吉,那点愧疚便烟消云散,了然无痕。崔判官可知是为何?”
有着原身记忆的嬴政此话说出,自然非是信口胡言。但有些话嬴政可以说,被点名的崔判官如何答复,却又是一个问题。毕竟原身同父亲李渊、长兄李建成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着几分情谊的。所以会因为弑兄夺位而生出愧疚。但李元吉......
这可是一位无法无天,不可以用正常人的情感和三观来衡量的主。同胡亥、刘子业等或许会有共同的话题。
原身自不会因这个弟弟的死亡而有任何悔恨及遗憾。
崔判官唇角本就僵硬的笑意愈发僵硬,嬴政轻飘飘似乎不带有任何威胁的目光之下,崔判官口中话语斟酌再三。终是忍不住请罪道:
“是鬼差疏忽,还请陛下见谅。”
嬴政点头而后又摇头,脚下踏出,循着前路而去。只是在崔判官心下微松,几乎以为自己将要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或者揭过之时开口,不咸不淡道:
“朕听闻阴司律令完整,赏善罚恶。需要将前生种种罪孽赎尽,方可以往生轮回。建成便不必说,元吉......”
“这是自然。陛下放心,微臣自会安排下去,给枉死在那李元吉手上的人一个交代。”
崔判官神情微凛,鬓似乎有冷汗滑落。当下接口,只恨不得嬴政能够就此住嘴,再不提出任何质疑。好在此番变故过后,似乎再不曾遇到任何阻碍。行不数里,便见前方有碧瓦楼台,端的是壮丽非常,森严肃穆。
是森罗殿。正所谓接亡送鬼转金牌,引魄招魂垂素练。
又有环佩叮当异象来袭,绛纱灯烛之下,一应鬼差、阴神等分列左右。
紧随而至的则是十殿阎君。或是鼻直口方或是温文尔雅或是样貌威严,俱皆是神光湛湛气度森严,望之不凡。使人见而生畏,不由自主的生出害怕、恐慌、臣服等感觉。
但眼前的是秦皇,是自八百年前而来的、早便已经知晓了剧本,更知晓了这些阎君丑态的秦皇。神明的威严又如何?若当真律令与法度森严能够赏善罚恶便罢。
终究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庸庸碌碌,在其位而不谋其政的鬼神而已。嬴政对此,自没有任何敬畏,更不会如同那《西游记》里唐皇初入地府一般,主动对着几位阎君见礼。
气氛似乎因此而有些凝滞。本以为此番出场当可以整个大新闻,足以叫那大唐皇帝陛下心中惶惶甚至是主动低头的几位阎君隐秘的交换过神色,便欲开口说出些什么。
毕竟名正则言顺,虽然人间帝王同阴间鬼王分属相同,并没有上下之别。甚至于人皇气运所钟的人间帝王在位格上要隐隐高于阴间鬼王。但如果是唐皇主动俯首,那么情况又会有所不同。
陷阱与谋算,早在嬴政踏足冥土之时,便已经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