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低头,轻松地解开了哥哥系的扣子,这扣子确实能拴住不到2岁的小朋友,但当然拴不住她。
  获得自由之后,她第一时间躺平,神识进入空间,在海鲜区选择了几样自己中意的海鲜,鲜活的海虾,海参,贝子。
  让空间确认自己的身体对几样海鲜都不过敏之后,命令空间把她选出来的海鲜处理成小小块,熬成一碗鲜美的海鲜粥。
  她没让空间把海鲜弄成泥,以前只有几颗门牙要吃泥状的,昨天她发现自己的牙床好几个地方都涨涨的,应该是要一起萌发好几颗牙齿,最近营养很足,牙齿都前仆后继地开始钻出来。所以是时候吃些需要咀嚼的东西了。
  美滋滋喝完一碗海鲜粥辅食之后,她从空间内带出一个牛肉干当做磨牙棒,叼在嘴巴里,一边练习走路,一边磨牙。
  陈默觉得自己属实是最勤奋的婴幼儿了。
  走得小脸红扑扑的,微微冒汗,停下来调整身上保暖膜的温度,太热了,温度要调低一些。
  她张开小手,像是一个小魔法师一样,把热量集中在小手上,然后按在窗户上,窗户上的窗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这样如法炮制,融化掉了所有窗格子上的窗花,她就可以在土炕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了。
  黄子屯的往事留给她的记忆都是伤痛,但是不可否认,这里的景色在她心中依然是美的。
  黄子屯在山坳里面,四周的山除了朝日峰,其他的都不算高,从窗户看出去,四周的山被白雪覆盖着,像一只只胖乎乎的白色的小肥猫,蹲坐在那里,而黄子屯就在这些白色的小猫中间。
  陈默扶着窗沿,看着远处的山。
  咦,那边山脚下有个小黑点在慢慢移动。
  她有强烈的感觉,那是哥哥。
  神识赶紧进入空间,让空间提供高倍数望远镜。
  不不不,看着空间给出的第一个选择,她头摇得像拨浪鼓,“给我提供普通望远镜,别给我整天文望远镜啊。”
  嗯,这个吧,她从空间给出的选择中,挑了一个倍数很优越的便携望远镜。
  两只小脚岔开稳稳地站住,然后双手举起望远镜,对准那个山脚下的小黑点。
  那个小黑点,被望远镜放大n倍,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她的哥哥,还会是谁呢?
  在望远镜镜头中的陈永峰,正向前弯着身子,双手死死地握住胸前的绳子,那绳子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连着后面雪地上的木爬犁。
  他的身形看起来很吃力,积雪很深,他的膝盖以下都埋在雪中,每走一步,都需要把腿脚从雪地里拔出来,再踩下去。
  从望远镜的镜头中,都能感觉到他很着急,胳膊拼命用力地往前拉着木爬犁,整个人的上半身越来越往前,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脚一脚地往山上赶去。
  陈默的眼眶瞬时就红了,她慢慢地放下望远镜,无法再看哪怕多一秒,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哥哥那小小的身躯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他现在才十岁,凭什么?为什么?
  把望远镜收到空间,她又去喝了一次灵液,牟足了劲儿吃了一顿辅食。
  然后一刻不停地开始练习走路。
  不行,她不能偷懒,必须马上强健起来,跟着哥哥出门一起干活,那样哥哥才可以不像现在这样劳累。
  这样一直练习练习,慢慢尝试着放开扶着窗台的手之后,她成功地从炕头,走到了炕稍。
  人类幼崽的身体就是这样的,当某一个瞬间,突然学会了某种技能之后,他们就可以快速地熟练起来。
  几小时后,当陈永峰终于回到家,奔到西屋的时候,看见的是在炕上,张开双臂像张开一对小翅膀一样,向他快步走过来的妹妹!
  “默默!你会走路了!”
  “哥哥!”
  她张开小翅膀,扑到哥哥的胸前,陈永峰一下子把她抱起来。
  “哥哥就出门这么一会儿,我的妹妹就会走路了!好可惜,我没有亲眼看着默默会走路的那瞬间!”
  他抱着陈默,兴奋地转了几圈。
  嘿嘿,如果让你看见我是怎么学会走路的,那还得了。
  “等一下,你的绳子怎么解开了?”
  呃,糟糕,一心想给哥哥表演走路,忘了装样子把自己重新拴起来了。
  第20章 陈默看戏
  陈永峰一下子紧张了,“是不是东屋谁过来欺负你了?谁把你绳子解开的?”陈默赶紧摇头,“松了!它自己!松了!”
  他没管妹妹的回答,赶紧把她放在炕上,捧起小脸,看看耳朵,拉起袖子,裤腿,一点点仔细地检查,确认妹妹没有受伤,心才放了下来。
  “是我绑得太松了?”
  “嗯,松了。”陈默赶紧重复。然后指了指炕沿边,“危险,我没来。”
  “哈哈哈,我妹妹可太聪明了!你说得对,炕边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来!”
  “嗯!不去!”
  陈永峰蹲下身给陈默穿棉鞋,他的发尖闪着水珠,她知道,那是因为哥哥着急回来,拼命干活出的汗,外面那样冷的天气,哥哥穿得这样单薄,竟然还这样一身的汗。
  汗湿的衣服就那样在室外穿着,她突然知道为什么哥哥之前会有风湿的症状了,想来此刻他的肩膀上肯定也有绳子勒出的痕迹。
  哥,你的苦日子到头了。
  棉鞋穿好了,陈永峰抱起她,照往常一样,想抱着她去厕所把尿。
  陈默挣脱了哥哥的怀抱,自己下地,牵着哥哥的手,从西屋出来,走到厨房的正房门那里,被哥哥扶着小心地跨过正房门的门槛,她再一次靠自己的双腿丈量着这熟悉又憎恨的,方寸之间的土地。
  此时的陈永峰比她还激动,拉着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啧啧啧,四丫会走了?出息了啊,这哪像前些日子要死的孩子呀,命可真大啊。”陈大妮正从厕所出来,看着稳稳地往厕所走来的陈默,一边伸手隔着棉裤挠着刺挠的水泡结痂,一边惊讶于陈默会走路这件事,她当然只是惊讶,并没有因为陈默会走路而觉得欣喜,陈默死不死活不活的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他们兄妹俩都没吱声,到了厕所门口,陈默往后推陈永峰,要求自己去上厕所,她现在肯定可以自己蹲下,自己提裤子了。
  但是陈永峰说啥也没让,“你才多大啊,那掉茅坑里面的小孩又不是没有。”
  无奈之下,陈默只得依旧让哥哥给自己脱了裤子把尿。
  回屋的时候,正赶上陈建国陈建军到家了。
  “爸,你回来了。”陈永峰的语气里又不自觉地染上了高兴,这高兴的情绪听在陈默耳朵里,甚是刺耳。
  诶,哥哥,他什么时候能彻底意识到,他真的不配啊。我们互相相依为命就好,父爱可以不要强求。
  但是,陈永峰已经十岁了,对于母亲浓浓的亲情在八岁半失去母亲的那一刻,大部分都转移到了父亲的身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绳子,父亲是他的情感寄托。
  你让他如何做到不渴望从父亲那里得到爱呢?他才十岁而已。
  “嗯。”陈建国嗯了一声,也不来抱这一对儿女,径直往屋子走去,他太冷了。
  “爸,默默会走了,你看。”
  “嗯。”男人明显有些不耐烦,转头瞟了陈默一眼,随后身影消失在厨房的浓浓白雾之中。(冬天东北土房烧火做饭的时候,会因为巨大的温差,让厨房里面全是白色的水蒸气。)
  陈默用力拉了拉哥哥的小手,坚定地握住,“回屋,哥。”
  ——
  晚饭时间。
  因为陈建国与陈建军回来了,所以自然是男人们坐在一桌。陈大妮带着孩子挤到了小孩这一桌,小小的桌子压根就挤不下那么多人。
  陈永峰拿到饭后,就左手端着碗,右手抱着陈默,退到炕稍的柜子前面,靠着柜子盘腿坐,跟妹妹两个人静静地开始吃饭。
  最后一个拿到饭的,依然是刘珍珠,也依然是最少的。这两天她每顿分到的两口糊糊,全都喂了陈宝根,自己就硬生生饿着,刚刚做饭的时候,她一起身差点晕倒,饿得已经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了。
  她好不容易盼到19号,她男人回来了,以为婆婆对自己的针对就结束了。没成想,陈老太太分饭的时候,依然是一点都不忌讳,盆子底剩下的那点子糊糊刮一刮给了她。她端着碗,往男人那桌看去,陈建军也感受到了妻子的目光,他自己碗里满满一碗的糊糊,妻子碗里的也就两口,而且还包含了自己儿子的那份。
  但是陈建军真的不敢在陈老太太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碗里的饭给媳妇,他要是真的这么干了,那就是公然对陈老太太不满,那这家的屋顶都能被她掀翻了。
  陈建军确实心里不舍,但终究不敢公然跟自己的娘开战,只得给刘珍珠使眼色,让她忍忍,旋即低下头,开始吸溜自己那满满一碗的糊糊。
  陈老太太当然感觉到了儿子跟儿媳妇之间的交流,她冷哼一声,心里满是得意又带着威胁地看了刘珍珠一眼,她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没时间没心情跟这个儿媳妇掰扯。
  “那啥,建国建军都回来了,今晚人全了,娘有个事跟你们商量。你们大姐昨天就回来了,怕耽误你们工作,就没有昨天喊你们回来。”陈老太太拿起碗喝了一口糊糊,然后看似自然地继续说,“大妮家里出事了,你们当弟弟的,不能不管。”
  陈建军放下手里的碗,“娘,大姐家里咋了?”
  “你们姐夫,摊上大事了。”陈老太太把李大庆的事叙述了一遍,说到最后女儿跟外孙饿了好几顿的时候,老太太还低头擦了擦眼泪。“所以我说啥意思呢?就是,你们大姐现在摊上这么大的事儿了,咱们家里不能不管。”
  陈老太太说完,等着儿子们表态。
  “娘,这事太大了,我们肯定也想帮大姐,但是我们又不认识城里的大官儿,我们想帮也帮不上啊。”
  陈大妮好像就在等着这句话似的,陈建国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了,“二弟,我问了,只要我们拿出赔偿,对面谅解了,就能轻判,你姐夫是过失杀人,轻判的话坐不了多久牢的。”
  这话意思就很直白了,‘我没让你们帮人场,我让你们帮的是钱场。’
  陈建军陈建国默契地安静了下去,最小的陈建强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反正无论怎么样,自己都是家里最后一个饿死的,所以只有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吸溜着糊糊。
  沉默好像持续了一万年那么久,陈大妮忍不住了,“建国建军,你们咋想地?给个痛快话儿。”
  陈默一边就着哥哥的手吃糊糊,一边满眼狡黠,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场好戏。
  老陈家有个严重重男轻女的陈老太太,但是全家却要一起做‘扶姐魔’,所以在陈老太太心里,对谁好对谁差,究其根本就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跟性别并无根本关系。
  比如,她的女儿就是人上人掌上明珠,别人的女儿嫁过来给她当儿媳的那都不能算个人。
  有意思,这个现象真的很有意思。陈默把吃了几口吃饱了,把糊糊混入灵液,让哥哥吃剩下的,她继续开心地看戏。
  第21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建军没出声,看了身边的哥哥陈建国一眼。这两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此刻除了沉默,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他们能说什么?怎么说?
  看娘跟大姐的意思,是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给对方赔偿,换取谅解让李大庆轻判。
  那现在这个年景,大家能有啥值钱的?不就是那些个粮食吗?
  为啥粮食值钱?因为粮食真的就是命啊!
  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别说整个东沟村了,就算这小小的黄子屯,都已经饿死了好几个人了,大人小孩都有。
  这粮食可真的不能拿出去啊,但是面对娘的眼神,他俩真的就不敢开口说个‘不’。
  沉默持续着,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陈济众。
  陈济众拿过旁边的纸盒子,从里面捻出干野烟叶子,搓得细碎些塞进烟袋锅子里面,没舍得用火柴,下地去外屋俯身用灶坑里面的灰烬引燃了。才又上了炕,吧唧吧唧地开始抽烟,很快,那烟如愁云一般笼罩在东屋每个人的头上。
  全家人的目光好像都聚集到了他身上,哼,他真的懒得想这些事,这些个破事真的很烦,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吃饭吗?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让他拿出全部粮食去救女婿?那不可能,就算今天进去的是女儿,那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