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母凭眼神就能看懂他的意思,蒋辽看不懂,问他:“想说什么?会不会写字,写给我看。”
闻言廉长林心下一顿,盯着蒋辽看了好半晌,回头放下竹篓起身走进厨房,出来后手里多了块木炭。
廉长林没去过学堂,不过廉父以前教过他,基础的字他都会。
不知道是手劲问题还是木炭边沿凹凸不平抓着不好使力,写出来的东西坑坑洼洼的,勉强还能看出来是字。
这个朝代用的繁体字和后世一样,他写的几个字蒋辽都认识,看完大抵能猜出意思。
“你是说,我昏迷的时候,赵潭来过,说镇上的活儿有人顶了,不用去了。”
自从嗓子烧坏之后,廉长林这是第一次可以直接和人交流,他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心底发怵后背都冒起了冷汗。
蒋辽,并不识字。
从他的反应得到肯定答案,蒋辽回想起来,便没怎么留意他的细微变化。
赵潭是原主以前在镇上做工认识的朋友,码头这份活就是他介绍去的,想来是被别的管事借机换了自己人。
码头的活一大早要出发收工又晚,蒋辽本来想的就是找个机会跟那边辞了。
一天能挣六十文工钱对原主来说是份相当不错的差事,但他不是原主,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不可能还遵循原主的打算做事。
蒋辽回过神,看到廉长林低头抓着黑炭过于沉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丢了工作添补不了家里,便道:“码头的活儿本来也做不久,没了我再去找就是。”
想了想他又说:“找到活儿之后应该也是没什么时间回来,家里要是有需要帮忙的,我会请人过来。”
听出言外之意,廉长林安静了片刻,手指踌躇着写了几个字。
蒋辽垂眼看过去,沉默了一阵罕见的没正面回答:“我答应过你娘会照顾你。”
蒋辽会不会走,廉长林不清楚,还是听出了后面没说的话。
他握紧木炭,要写的字突然让他觉得有些难以下笔。
“你现在也长大了,以后还要娶妻,是该办和离了。”看他纠结蒋辽先说了出来。
廉长林看似并不想同意,不过他垂着头没安静多久,轻微点了点头。
蒋辽看不太明白也没多想,和离需要走一趟衙门,短时间是办不了,他继续道:“还有从今天开始,我搬到隔壁房间睡。”
廉长林的房间是两个床,但自己这种随时防备随时攻击的状态,长时间存在是难以消除的,蒋辽是真怕明天一觉醒来察觉房间里有人,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就劈过去。
廉长林这弱不禁风的身板,肯定得被劈出个好歹来。
怕他多想蒋辽说完又补上一句:“家里欠的钱我会帮忙还清。”
廉长林听完良久没抬头。
末世危机四伏连空气都能要人命,平淡安稳的生活注定只能成为空想,确定这里环境安全后,也许是紧绷压迫的神经得到放松,蒋辽现在什么都不想做。
真要做些什么挣钱还债其实不用急,原主存的那些钱够廉长林应付一段时间了。
至于他自己,后山就是一大片宝地,这里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总不会饿着自己。
蒋辽不多废话告知了就完事,起来提凳子回厨房,廉长林跟着站起来,直直望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里。
看样子是有事要跟他说。
蒋辽没等多久,廉长林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盒子,递过来给他。
这是原主存钱的钱盒。
廉长林站在前面微仰着头和他对视,脸上带着病气,一双眼睛却乌黑明亮带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
蒋辽以为他应该接受不了突然要和离,现在看来并不是,他不止接受良好甚至都知道和离了需要进行财产分割,把钱盒子都拿来了。
蒋辽为自己武断看人自省了两秒,抬手接过钱盒打开。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钱盒里面是空的。
原主还在蒋家时在外面挣的钱都要上交,一年到头存不到钱,“嫁”给廉长林后钱都能自己留着,不过廉母那时病重,买药全用完了还欠下债,每年按时还到今年都没还清。
钱盒里本该是原主存的工钱,加上几天前稻谷收割完交了税,剩下的新米卖掉换了糙米还存下些钱,加起来有一两多银子,其中有一半钱是要拿来还债的。
现在却一文都不剩。
蒋辽的咸鱼梦破碎。
“钱,全买了药?”
廉长林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神色有些难堪。
蒋辽当时毫无生息,村里的大夫见不到钱不给看病,他的钱根本不够只能自作主张动用蒋辽的钱。
他本来就是个累赘,现在更是把钱都用完了......廉长林视线落到地面的木炭上,晦暗的眸光轻动,他走过去重新拿起木炭。
蒋辽看完地上新写的字,倒不意外地抬眼看他。
自己都不太养得活自己还想着还钱,挺有自尊的。
蒋辽心里这样想,还是不得不提醒他面对现实:“你怎么还?”
廉长林双唇紧闭,面色更难堪了。
感觉好像有点欺负人了,蒋辽转口问他:“请的是村里的王大夫?”
话题转的突兀,廉长林微愣了愣,点点头回他。
村里只有一个大夫,看病的水平就三脚猫的功夫,只会看点普通的病再按着医书照本宣科开药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