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正站在门口朝鬼差吩咐着什么,闻言嗯了一声,走过来问:“怎么?”
  “毛好像断了,”时谨礼指了指,试探着问,“你写写看?”
  “不会呀。”鬼王嘟囔一句,拿起笔,伸出左手二指,捏着软毛分叉的笔尖随意捋了捋,动作猛地一顿。
  他整个鬼一抖,猛地转头看向时谨礼,时谨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浮现出震惊,紧接着,咬牙切齿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游——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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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阴阳游(九)
  游执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败在了细节上,当真应了那句“细节决定成败”。
  其实最早的时候,时谨礼对于游执与鬼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就有怀疑:游执第一次去他家时,怎么就知道哪个房间里有小冰箱,而且小冰箱里正好还有饮料?
  “杨智说的”这个理由显然太牵强,杨智没事说这些干什么?但除此之外,却还有另一个可能足以解释:他见过。
  时谨礼想起他们制服岳攀攀后鬼王前来那晚,自己进了那个房间拿出两瓶可乐,问鬼王要还是不要。
  还有那件胸前有着以英文写就“我是大那啥”印花的t恤,鬼王曾有一次以现代装扮前来,穿的就是这一件短袖。而不久之后,在他们以为“代若妍”的事情解决了、离开山庄时,游执穿的,也是那件短袖。
  以及游执那徒手顺笔尖的习惯,每次都弄得一手墨,除了他还有谁?
  时谨礼一把抹掉他脸上的那团阴气,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都要给气笑了。
  两人直勾勾相视半天,时谨礼嚯一声,朝他竖起大拇指:“牛。”
  游执诶一声绕道他面前:“不是,阿礼你听我解释。”
  “行,”时谨礼双手环胸,气极反笑,朝着他一扬下巴,“说吧。”
  游执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呃了一声又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地笑了笑:“好吧,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时谨礼瞪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游执忙追他:“我就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时谨礼阴阳怪气地说。
  他现在脑瓜子嗡嗡乱,看见面具下的那张脸时,不断闪现的回忆片段几乎要让他的头炸开。
  枯树下,伸手扶起小小少年的白衣天神;蛮荒中,眼神无望、割肉饲鬼的三清天叛徒;罗酆山间,惊雷霹雳,那道破落的身影一跃而下;还有沃焦山上,那个独坐千万年、几乎与山川融为一体的身影……
  噩梦肆虐的午夜,幼子床头伫立着的守护者;悯华神像前目光疑惑的半大少年、他身后悄然出现的身影;还有那一晚,骤雨狂风,安静的卧室里,落在眉心的一点轻吻……
  时谨礼头晕目眩,轰地撞在一具柔软的身躯上。
  耳边响起一个温柔又疑惑的声音:“时大人?你怎么了?”
  这道声音简直让时谨礼如听仙乐耳暂明,他混沌的神思迅速清醒,站直了身体看向面前那个被他结结实实撞了一脑袋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游执沉声说:“阎君。”
  阎君身量纤纤,头戴盘龙宝冠,以黑白两色的宝石镶嵌龙眼,为阴阳之意。她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豹头环眼、高大威猛,她甚至都不是男人,却有比任何男人都要威严的气度。
  她着一身劲装短打,干净利落,外袍以暗黑为主,胸口有恶鬼图样的暗纹,领口袖口则用红线绣以彼岸花,栩栩如生。腰间挂了一枚通体纯白的双鱼玉佩,及其他几个颜色各异的小小香囊。
  她朝着游执一点头,算是问好,旋即道:“我奉大帝之命,前来寻找阳间使者。”
  “作甚?”游执皱眉问。
  阎君一看他那张露出来的脸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到底是被拆穿了,说:“无甚,只带他在阴间四处看看。”
  游执一听,立马露出一个不乐意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谨礼猛一回头:“你闭嘴!”
  于是游执委委屈屈地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时谨礼迅速思衬一番,然后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跟着阎君走了,留下游执一个人踮着脚往殿外望,心说造孽啊,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离开鬼王殿,就见黑白无常尴尬地站在大门外的长廊边,紧张又不安,见他们出来,忙道:“大人!大人!”
  阎君看了他俩一眼,和时谨礼一起走过去。
  黑白无常见了她,忙作一礼:“阎君。”
  白无常见游执没出来,松了口气,凑上去对阎君笑着说:“您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听了白无常的话,阎君笑着摘下了腰上的一枚香囊:“想要?”
  “您自己给的啊,”白无常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欢欢喜喜地接了那香囊,揣进怀里,就听阎君对时谨礼说:“今日本君亲自携你游观地府。”
  时谨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那我可是真是好大的面子。”
  其实时谨礼的本意是想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但不管什么话配上他那张脸说出来,都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听着叫人不大舒服。
  阎君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被时谨礼尬到了,只呼出一口气,说:“那就,事不宜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