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他们这一桌除了他们几个就只有表叔、表婶和两人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赵才高,小儿子叫赵八斗。俩儿子差三岁,赵八斗跟苏晏他们同龄,比吴琼小两个月,是个活泼爱说话的,赵才高看着沉稳些。
  昨天两兄弟都去山上打猎了,回来后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对苏晏几人很是感激,尤其是江夜安,赵八斗简直把江夜安当偶像,要不是因为江夜安看着冷冰冰的又不爱说话,赵八斗估计都想拜江夜安为师。赵才高对着江夜安时也不由自主地更客气些。
  老帽儿搓了搓胳膊,“我怎么觉得有点渗得慌?”
  赵八斗:“这有啥子?死人有啥好怕的!”
  苏耀林:“我看过我爷爷去世,但陌生人还是第一次。”
  表叔:“那要不一会我跟你们表婶进克,你们就不用克了。”
  老帽儿缩了缩脖子:“我、我还是想去瞅瞅。”
  苏晏呵呵:“你这就叫又菜又好奇!”
  堂屋里地方有限,都是一桌一桌轮着进去。
  进去后看一眼,把随的礼金放供桌上。
  虽然是冥婚,但彩礼还是有的,都在供桌上放着。
  一半是纸煳的皮、棉、夹、单衣服,还有小轿车、小房子,算是有车有房。另一半是真的绸缎尺布,还有李老汉亲自打的银首饰,耳环、镯子、戒指、项链之类,挺齐全。
  表叔说李老汉是村里打银饰手艺最好的,谁家要结婚有条件的都是到李老汉这打全套的银饰。
  棺材边上有一顶纸扎的轿子,表示新娘是迎亲迎来的。
  地上撒着红花纸钱,晚些时候棺材下地,还要焚烧花红纸钱,举行合婚祭。这样整场冥婚才算真正完成。
  轮到苏晏他们这一桌进去。
  其他人都在四处打量,只有苏晏在发愣。
  江夜安走到苏晏身边:“怎么了?”
  “啊,没什么,”苏晏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就是在想冥婚是不是也算盲婚哑嫁。”
  江夜安转头没再说话。
  苏晏顿时觉得自己这时候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实在不大礼貌。
  没一会老帽儿凑到苏晏跟前说:“原来那棺材里的新娘是个纸人!”
  苏晏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难道李老汉为了给儿子配阴婚还能真杀个人不成?”
  老帽儿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看那李前进的尸体保存还挺好啊!就只脸色有点青白,看着跟睡着了似的。不说都死了好些天吗?村里是比外头凉快,可这八月的天也没凉快到哪去,山里还有点潮,怎么尸体不但没腐烂还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苏晏:“我瞅瞅。”
  他刚刚没过去瞧,还以为尸体已经火化了,棺材里装的是骨灰盒,原来尸体还在。
  漆黑的棺材比一般的棺材要宽上很多,苏晏探头去看,里面躺着李前进的尸体,穿着鲜红的喜服,边上是个纸人,嘴唇像涂了血一样,身上画着喜服。
  粗糙的做工让纸人看起来很有恐怖片的效果,苍白的脸上两朵红十分诡异。
  苏晏仔细看了看李前进,老实说他现在都是阴差了,也不止一次见过鬼祟,但看死人却觉得比看鬼还让他不舒服。
  江夜安就在边上,苏晏拽了拽江夜安的衣摆,“你来看看,李前进的尸体保存得确实很好。”
  江夜安淡淡扫了一眼,说:“用了草药。”
  苏晏:“草药?”
  江夜安:“山上有种草药叫朱阳草,能驱蚊虫,晒干研成粉末涂抹尸体能延缓腐坏。”
  苏晏仔细看,确实在李前进的喜服领口看到一些黑不黑、绿不绿的粉末。
  想想这山里也没有火化的条件,村民去世应该都是这样保存完整的尸身等够了停灵天数后在下葬。
  送完帛金几人出去,回到桌边坐下,看着新上来的菜不是很有胃口。
  赵八斗:“那纸扎人也太难看了,配冥婚这么大的事董大爷也不给弄个好看点的。”
  表叔白眼:“败瞎说!这是对死者不敬!”
  吴琼好笑:“一个纸人,又不是真人,怎么就不敬了!”
  “可败这么说!”表婶也一脸严肃,“哪个男人乐意别人说自个儿媳妇不好看?”
  ……
  吴琼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刮过。
  老帽儿:“好不好看的是手艺问题,但态度得摆正吧!那纸人连眼睛都没画,这不等于娶了个瞎媳妇?是不是欺负李大爷家里没人了!”
  苏晏拍了老帽儿后脑勺一巴掌:“你懂个屁!纸人不能画眼睛!”
  老帽儿捂着后脑勺挺委屈地问:“为啥?”
  苏晏没立刻回答,转头问表叔:“村里用纸都是自己做的吧?”
  表叔“哎”了一声,“我们这啥都是自给自足,谁会为了买纸跑大山外头克?都是自己做,用树皮或者竹子造纸。”
  苏晏:“村里用的是古法造纸术。古时讲纸是世间极富灵性之物,载人文,通阴阳,所以从古时起民间为死者扎纸人纸马,下葬时要焚烧,这样就能借助纸通阴阳的力量将这些东西送往阴间。而纸扎的人自然灵性最强,如果给纸扎人点睛,纸扎人就被赋予了灵气和人气,很可能会引鬼上身,非常不吉利,严重还会祸害亲友。”
  吴琼一脸匪夷所思:“这你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