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梁涣冷静下来的方式……
  她一边往内殿里走,一边耐心地听着梁涣把做出的安排事无巨细、甚至有些地方显得繁琐赘述地说完。终于在他想要另提话题的停顿中,插上了话,“我刚才听见了。”
  梁涣表情一滞。
  他蓦地沉默下去,甚至都不敢去追问听见了什么。这也是个并不需要去问的问题。
  卢皎月看向他,接着问:“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梁涣:“……”
  “…………”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他才哑着声低低地说了一个“我”字。
  这并不是什么有含义的表达,他在说完这个字之后,又像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一样,死死地闭紧了嘴。
  卢皎月耐着心维持着这沉默的僵持对峙。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了接下来的两个字,“没有。”
  ——我没有那么做。
  那并非我的刻意算计。
  卢皎月轻轻应了一声,又表示疑惑地“嗯?”了一下。
  或许是那轻声的肯定带来了些安慰,也或许是对方轻问的同时轻轻碰手背的接触表现了足够亲近的态度,梁涣总算有力气说完接下来的话。
  “那一日、宴上……我入席之后,发现梁攸业不在……我寻人问了,说是他身体不适、暂时离席,但以梁攸业的脾性,若是在太子办的宴上觉得不适,必定要闹大……”
  梁涣有些磕绊地复述着那日的情形。
  他从来没有觉得言语是这么艰难的事,他能言语巧饰、把一个捏造的事说得仿若真实,足以取信于任何人。但是此时此刻,只是从回忆中阐述真相,就让他觉得每一句话都艰涩得要命。
  “我沿着那人指的路往后院走,然后便看见了梁攸业、他正想要……”
  即便只是复述,说到这里,梁涣表情也控制不住地难看下去,他勉强把那些暴戾的情绪压下去,但还不等接着往下说去,就被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面颊。
  梁涣怔愣着看过去。
  那捧着他的脸的人正对他轻笑,她温着声接上了话:“你救了我。”
  梁涣愣住了。
  卢皎月一点点放柔和了表情,“虽然兰池的那次并不是你,但是文苑的时候,你确确实实救了我,是不是?”
  梁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许久,他才涩着声低问:“那也能算吗?”
  卢皎月:“为什么不算?”
  她真心实意地觉得疑惑,在梁涣定义里,难道只有救命才算是救人吗?
  梁涣并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那对他而言,这并不能算是“恩情”。他早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有了行动。从事情发生的过去,到与对方剖白的现在,他从未想过用这件事来交换或交易什么……
  这么想着,那一日萃集殿里,对方的话又在脑海中浮现。
  ——[这种事是不能用来交易的。]
  梁涣一阵怔然。
  他觉得自己恍惚明白了点什么,又并不那么确定。
  目光落到那清雅的面容之上,梁涣停顿了一下,试探地一点点低下头去。
  并不是想要交换什么。
  只是想要同她更亲近一些……
  卢皎月因为这动作略微愣了一下,但视线和那双碧眸相接,她终是缓缓地阖上了眼睛。
  唇瓣被轻轻地碰触,她微顿之后,也一点点给出了回应。
  第170章 错认54
  卢皎月现在心情有点复杂。
  虽说她决定和梁涣“试一试”之后, 就接受了各种可能有的发展,在那天的气氛下也是半推半就,没什么可懊悔的, 但是后续发展是她没有想到的。
  总之, 那天之后,两人的关系算是步入了一个新的台阶。
  卢皎月还记得梁涣对那次书架上掉下来的画册的格外在意, 这种事不说清楚早晚会变成疙瘩,再加上梁涣那有事憋着不说的性格, 谁知道他会在心里脑补成什么什么样子?
  抱着把问题都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想法,卢皎月还是挑了个合适的时间,还是把画册给梁涣看了,并且非常冷静地给出了解释,“芙蕖宫的宫人怕你不会, 所以才从宫外找来的这本册子。”
  梁涣:?
  他有些不明所以, 但还是把画册接过来, 半是疑惑半是紧绷地翻开看。
  卢皎月就眼睁睁地看见,随着往后的翻页,梁涣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凝重到渐渐僵硬, 最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变成了一种五颜六色的精彩。
  卢皎月:反应好像有点大?
  不过误会总算解释清楚了。
  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在这个时候, 卢皎月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然而她没多久就发现, 发现梁涣在这种事上产生了极大学习研究的热情。
  卢皎月:“……”
  梁涣一个当皇帝的,把脑子放在正事上行不行啊?!!花费精力研究这种东西,他难道不觉得浪费吗?!
  她虽然确实不想手把手地教人,但是也没有想像现在这样啊!
  一种突然成为学习对象的羞耻感。
  ……
  如果这些内帷之事还都算是小问题, 那另有一件事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无视的了。
  ——是前朝叛党的事。
  虽说梁涣无理取闹地让梁攸尚去查,但这个决定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只要梁攸尚没有被策反, 那么这事关乎他的身家性命,梁攸尚绝对比谁都用心,也比谁都适合深入。这一用心,也确实查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