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都这么说了, 卢皎月再满腔困惑也只能低头应是。
  不过她刚刚坐下看了几行字,就脸色微变。
  是太子私通刘安饶的信件,那个东宫属吏没说清楚的前因后果,这下子可再清楚不过了。
  卢皎月忍不住抬头看了成帝一眼,后者已经开始批阅奏章
  注意卢皎月的视线, 他抬头看过来一眼, 倒是一副态度平静的样子, “你先看,看完了一块儿跟朕说说。”
  卢皎月:“……是。”
  信确实是厚厚的一沓,但是卢皎月这会儿也不需要逐字品鉴, 一目十行扫过去,只提取里面的关键信息, 倒是看得很快。
  也就半刻多钟, 卢皎月抬起头来。
  成帝搁了笔看过来,“怎么样?这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卢皎月如实回答:“都是些太子对陛下训斥的怨愤之情,还有些欲谋尊位的大不敬之言。”
  旁边的李枞安眼皮子一跳。
  他还以为这位主子多少会帮忙描补一下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实诚。
  成帝却没露什么情绪,只是语气淡淡地:“高平是如何想的?”
  李枞安连忙使了个眼色过来:陛下这又是等人, 又是让别人看信的,替太子开脱的意思可太明显了, 这位殿下可别捋了虎须。
  这倒是多虑了,卢皎月又不傻,成帝这可不是给太子论罪的态度。
  她开口;“写信之人对宫闱内事很是熟悉。”
  李枞安还不解,又听卢皎月补充,“太子何日、因何遭了陛下的训斥,信上都如实记下。”
  以太子那纯孝宽厚的性子,这信上写的东西,恐怕他本人都记不了那么清楚。
  成帝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旁边的内侍宫人却更先一步反应过来,以李枞安为首呼啦啦跪了一地,眼泪说来就来,“陛下明鉴,奴等绝不敢为此大逆不道之事!”
  卢皎月;啊这……
  她其实并不是指这些宫人。
  成帝:“……”
  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起来,于是李大总管的眼泪又在一眨眼的功夫中收回去了。
  卢皎月:“……”
  果然,不管哪个小世界,能混到御前的宦官都有点不秘传的个人绝活。
  不等卢皎月平复好情绪,重新组织语言,成帝已经点头应道:“朕知道了。”
  他顿了下,又道:“朕已经命邝王和老七一块儿查这案子了,如今看来,倒是不那么妥当。不过皇命已下,总不好收回,你和太子一向交好,朕再给你个口谕,让你去同查这事,倒不必和他们同路,高平你看如何?”
  卢皎月:“……”
  如何?她难道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她低头称是,“高平领命。”
  对宫闱内事了解那么清楚的,除了成帝身边宫人,还有皇子。
  成帝明显听懂了这意思,但是还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去查。
  他再怎么训斥处罚太子,别的儿子加起来都没有太子一个来得重要。
  卢皎月从庆和殿出来,本来想去找梁涣的。
  太子之事是和刘安饶谋反案牵扯在一起的,对于后一件事的始末,梁涣作为最开始接手调查的人,应当最清楚不过。
  但是她人都出宫了,却临时改了主意。
  梁涣刚刚接下成帝的调查命令,这会儿应当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她还是别去添乱了。不如等对方理出个头绪来,她直接去问结果。
  紫绛没有跟着进庆和殿,不知道成帝那道口谕,心底不由忐忑。
  虽说自家殿下面圣之后并不像受到什么斥责的样子,但是这一副接着掺和到这件事的态度还是让人深感不安。
  现下见人似乎终于有了改主意的趋势,紫绛忙不迭地确认,“殿下,咱们既然不去七皇子府上,那就先回宫?”
  卢皎月思索了一下,摇头,“不,不回去。去枕中斋。”
  紫绛一愣。
  枕中斋?
  那不是十殿下的画斋吗?
  郡主去那干什么?
  枕中斋。
  一幅花开妍丽的牡丹图前,站了一位相貌昳丽的青年。
  青年姿态随意地负手一立,便是修竹之姿、萧萧肃肃,凛然的姿态让那昳丽的相貌都带上几分不染俗物的脱尘之感,在这人间富贵的牡丹图的反衬这更显气度超然。
  不过这会儿匆匆忙忙跑上来的小童却对这可堪如画的场景没什么感触,开口就打破静谧,“殿下,有客人来了。”
  梁攸尚:“……”
  他是刚才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才端起来,没想到过来的是自己人,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么想着,梁攸尚挺直的脊背霎时塌下去,什么傲然修竹、松下之风的气度全没了,然懒懒散散地往椅子上一坐,长腿一抬,簇新的云纹靴子就搭在前头桌上。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往手肘上落了一截,露出了手心里几枚雕得精致的金叶子。
  梁攸尚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金叶子,另一只手则是顺势捞了茶盏,吹了两下上头的热气,小心试探地呷了半口,这才慢悠悠地问,“说罢,哪位客人?”
  小童:“高平郡主。”
  “噗!咳咳咳!!!……嗷——砰!”
  那半口水结结实实呛在嗓子眼里,梁攸尚手一哆嗦,紧接着又被热茶泼了一身,然而惨叫刚发出一半,因为腿架在桌子上又挣扎起身的动作、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