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突然开口:“你看见了什么?”
  朱兴贤被问得一愣。
  没明白顾易问的这是什么意思。
  顾易又重复:“昨晚在清和宫,你看见了什么?”
  朱兴贤简直更愣了。
  将军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见顾易是真的在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您拉住了许贵妃,然后抱、抱……”
  在那双深潭般漆黑眼睛的注视下,他没能说下去。
  但顾易却开口回答了,“没有。”
  朱兴贤:“嗯?”
  顾易平静地,“没有抱。她想触柱,我拉住了她,仅此而已。”
  朱兴贤愣了下,紧接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就说夫人和将军琴瑟和鸣这么多年,自家将军不可能做出那种刚一得势就抛弃糟糠、另觅新欢(旧爱)的事!
  虽然将军为什么去清和宫,为什么许贵妃会触柱这里头仍旧有问题,但是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解决,其他都可以慢慢说么。
  而这会儿将军突然和他提起这件事来……
  朱兴贤福至心灵:“我这就去和夫人解释!”
  顾易看了他一眼,“不必解释。”
  朱兴贤:“嗯?”
  他眼底的困惑都快溢出来了。
  顾易:“月娘她没有误会。”
  朱兴贤懵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没错。好像慌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夫人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连安排都很有条理。
  两相对比,他的境界差太远了。
  想到这里,朱兴贤不由感慨一句,“不愧是夫人,处变不惊、有大将之风。”
  顾易轻轻地“嗯”了一声。
  是啊,月娘总是那么冷静。
  冷静从容又镇定。
  只有等人真的陷进去之后才会发现,那是怎样足以把人逼疯的特质。
  若是她果真就是那么冷静理智的人还好。
  可她明明为了兄长做出了那样不管不顾、堪称疯狂的事,却在面对他时,永远不会失去理智。
  顾易思绪微飘散的间隙,旁边的朱兴贤倒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既然夫人没有误会,这会将军说这些,分明是专门解释给他听。
  他想想自己先前的种种猜测,一时满心惭愧,“是属下妄自揣度了,夫人待将军如此情深意厚,将军必定不会辜负的。”
  顾易低低地问:“……情深意厚?”
  低喃的声音本就模糊,又被晨鼓声淹没,朱兴贤没有听清。
  他略微疑惑地往上看过去,顾易已经站起身来。
  五鼓初起,早朝的时间快到了。
  顾易一边往外走,一边取过挂在墙上的佩剑。
  他抬手略微抽出了一点儿出鞘,熹微的晨光照在兵刃反射出凛冽的寒芒,那一隙狭窄的光亮正正的映在的眼睛上,他眯了一下眼,将剑对回了鞘中,踏上了那道通往巍巍宫殿的石板路上。
  真的是情深意厚吗?
  或者说,那些深情、那些厚意,真的是给他的吗?
  为他抛却生死、为他独留金陵,在他行这天下最大不韪之事时,仍旧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边。
  ……动人得简直让人心醉。
  可是这真是那点浅薄得连理智都不足以动摇的喜欢能做到的程度吗?
  她说,他是特别的。
  他真的“特别”吗?还是只是……特别像他而已。
  第106章 结发45
  早朝并没有那么顺利, 大臣们再怎么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也没法就那么顺理成章地接受丹陛之上就那么换了一个皇帝,当即就提出要见陈帝。
  顾易一律以“太上皇病重需要静养”拒绝了。
  别说现在陈帝人没了, 就算他人还在, 顾易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前去觐见。
  好在真正的陈帝心腹重臣早在昨天晚上就被清理了,剩下要么是顾易的人, 要么是朝上惯于和稀泥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格外执着的,看着早朝上一下子空出来不少的席位, 再看看门口守着的佩刀禁卫,觉得自己的底线也可以灵活一点:毕竟底线不灵活的,早些年就被陈帝自己动手清理过了。
  这么一个早朝,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下朝后,新上任的小皇帝颤颤巍巍地请示, “顾将军, 我……朕可以回西宫吗?我睡不惯宣福宫。”
  顾易垂眼看过去。
  他的神情并不算冷硬, 起码比朝上的时候温和得多,但是萧旻却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样,连连往后退去, “不!我不回了!!”
  对于宫中的皇子而言,最让人恐惧的当属东宫太子, 他对可能会威胁自己的兄弟一向不客气, 又有着陈帝的默许纵容,平常行事更是没了顾忌。而那位人人惧怕的太子,却死在了这个人手上。
  是故,萧旻被顾易看了一眼, 就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哆嗦。
  将种种关于太子的传言扩大无数倍放在眼前这个人身上,顾易在他眼里跟吃人的凶兽没什么区别了。
  萧旻想哭但是没敢, 硬生生地憋出一个鼻涕泡来。
  顾易:“……”
  萧旻这个请求并不算过分,但却不行。
  这位皇子在宫中并不受宠,宫婢所生又生母早逝。陈帝儿子很多,对后出生的儿子没用多少心思,养母都没有找,直接扔给了宫人照顾。对方现在住的地方都不能说是一个正经的宫殿,连名字都没有,所以才只能用一个模糊的西宫代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