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的问题解决了,那么江含煜的行踪呢?”
  通缉令发出后,至少要半小时才会有民众携线索上门,其中还会有大半无效线索。
  如果不注意辨别,不仅会做无用功,甚至会让嫌疑人借机脱网。
  李茂明沉吟道:“要不联系交管部门设置关卡查车吧,没被人看到,又没去银行,最大可能就是还在车上没下来,嘶……公共关系科有电台吗?最好能通过车载电台将通缉消息告知出租车司机。”
  林雅芝:……
  别说电台了,他们连电视台都没有。
  公共关系科开新闻发布会都要借媒体转播的。
  哈哈,被西九龙总区警署穷笑啦。
  家里穷自己知道就行,现在被内地警察看见,面子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林雅芝尴尬笑笑,“我们没有专门的……哈哈。”
  李茂明:……这么穷。
  简若沉给林警官解围,“总区警署公正不阿,没跟政客同流合污,所以会被港英针对,整个香江,西九龙总区警署拨款最少,没办法的嘛。”
  “哦……”李茂明恍然。
  是啊,简若沉有钱不代表西九龙警署有钱。
  李茂明:“可惜港英没同意中央在香江设置媒体电视台的举措,否则我就能帮忙了,现在只能再想别的办法通知出租车司机。”
  “没事我有。”简若沉掏出手机,“stn有电台。”
  他拨通陈竹瑶的号码说明情况,三言两语确定了电台播放通缉令的时间,随后道:“李警官你放心,stn新闻目前是香江民众信任度最高的港闻,传播度很广。大家都能听到的。”
  李茂明目光灼热。
  富啊。
  真的富!
  要是能跟内地合作,多报一些改革内容,推翻港英恶意散步的谣言就好了……
  可这样一来政治色彩太浓,也不知道简若沉会不会愿意。
  李茂明道:“现在我们就需要你这样有担当的良心企业家。”
  简若沉推说不敢当。
  还企业家,他不懂金融,只会花钱。
  林雅芝看着两人寒暄,顿觉心情舒畅。
  没事,西九龙警署没钱跟西九龙重案组有什么关系?
  重案组有小财神呢!
  她唇边挂起笑,“陈近才,你负责拿着钥匙去九龙金鲤门茶岭银行,查一下保险箱里有什么,记得打开后先拍照。”
  “龚英杰,你负责找江含煜的行踪。”
  “关应钧,你和简若沉带着组员应对二十分钟后前来提供江含煜行踪线索的证人,注意辨别信息真假。”
  林雅芝有条不紊地下达完指令,又看向李茂明,“李先生,您有什么安排?”
  李茂明道:“我负责带人在境外接收你们的驱逐成果喽。”
  香江法院必定会包庇间谍罪,判得最重也就是驱逐出境。
  说是驱逐出境,实际上是不是被转移到英格兰保护起来也为可知。
  关应钧食指点了点桌面,“他身上还有金融犯罪,我们不能保证他一定会被驱逐出境。”
  李茂明摆手:“没事,金融罪判十年,间谍罪可以秋后算账。”
  西九龙重案组这边刚达成一致。
  香江所有开着车载电台的出租车司机,就接到了一条紧急消息——“大家好,我是陈竹瑶,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以下是一条通缉。涉嫌洗钱等重大金融犯罪的嫌疑人江含煜目前在逃。江含煜,19岁,身高165到170之间,身材纤瘦,体重50千克左右,黑发华裔。可能会遮蔽五官,如有目击者,请到西九龙总区警署重案组问询室提供线索,有重大帮助线索者奖励十万港币……”
  江含煜坐在出租车后排,浑身僵硬,抬手压了一下脑袋上的帽子。
  前排的司机乐呵呵地,边开车边道:“十万?这么多?这些差佬倒是大方。哇,江含煜啊……这个人我在电视上见过,啧啧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洗钱呢,真没良心,赚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真是臭资本家。”
  江含煜闭了闭眼。
  滔天怒火从心头窜起来,最终烧成一股令人麻木的焦糊味。
  他掩着嘴干呕一声。
  想反驳又怕暴露自己,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司机见乘客不接茬,便从后视镜往后瞄,后排的人低垂着脑袋,帽檐将脸挡了大半,看不见半点表情。
  他忽然想起刚才广播中的话——身高165到170之间,身材纤瘦,体重50千克左右,可能会遮蔽五官。
  这不是对上了吗!
  车子在江灵大饭店前缓缓停下。
  司机惊疑不定地转头确认,“你……”
  江含煜从兜里抽出200元递过去,打断道:“不用找了。”
  司机接过,狐疑地搓了搓钱上的防伪标识,接着问:“你该不会是江含煜吧?”
  江含煜简直想破口大骂。
  多管闲事!一点眼色都没有!烦死了!
  不就是有十万奖金吗?
  这些穷鬼,想钱想疯了!
  他沉声道:“你有病吗?无缘无故冤枉乘客?”
  话毕,将车门甩得震天响,转身呼出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快步走进江灵大饭店。
  司机看着,越想越不对劲。
  态度可疑不可疑,他也看不明白。
  但身高、体重、面部有遮蔽物,华裔,这四点都对上了……
  他心一横,转动方向盘,驶向西九龙总区警署。
  这不就跟买彩票似的?
  他得去赌一把。
  万一真的是,岂不是白拿十万块!
  说不定年底还能拿到好市民奖呢!
  ·
  警署里,简若沉面带微笑地应付着面前提供线索的阿姨。
  女人约莫五十岁,烫着头细碎的卷发,穿着套碎花衣服,戴着一双挂着油渍的袖套,脸圆圆的,“阿sir,我肯定看见了,他昨天来摊位上买过烧饼,绝对不会看错的,那就是江含煜!”
  张星宗勉强扯了扯嘴角,根本笑不出来,“阿姐,你是清水湾的,江含煜家靠近香江大学,就算他真的会去买烧饼,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买。谁会穿过海底隧道,开一小时车买烧饼吃?”
  江含煜闲得慌吗?
  通缉后收集信息就是这点不好。
  香江底层民众多的是被剥削到连睡觉都睡不起的人,因此一有似是而非的消息,就会来碰运气,企图让警署发钱。
  碰上不讲理又胡搅蛮缠的,实在令人头大。
  简若沉看着手里五十张口供表。
  这50个人里,有30个说了谎话,其余20个虽然说的是真话,但线索与江含煜的实际情况对不上,逻辑不通。
  他疲惫地捏了下眉心,“张sir,我去洗把脸。”
  张星宗心力交瘁地嗯了声,“去吧。”
  他也起身道:“阿姐,无论这条线索是对是错,钱都不可能当场发,我们需要核实比对,等抓到人,打过了报告再结算,您回去等消息就行。”
  简若沉关上问询室的门,将声音抛在脑后,快步走向洗手间。
  问询室的灯没换过,照下来的光惨白干瘪。
  在那种灯光下对着纸看得太久,眼睛便有点发酸。
  他拧开水龙头,接了把清水往脸上搓。
  因为没扎头发,俯身时鬓角两侧的发丝顺势垂下,落在面颊边沾了些水,凝成一缕,眼见着就要掉到水池里去了。
  简若沉不怎么在意,只觉得凉水舒服极了,恨不得把脑袋都伸到水龙头下面去。可惜警局的水龙头不是长柄……
  刚这么想了一瞬,便听见身侧出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而后边上探出一只手,拢住几乎要垂到池子里的头发往后一收。
  关应钧平缓低哑的声音响起:“怎么没扎头发?罗彬文不在家吗?”
  简若沉拧上水龙头,随意抹了把脸,“嗯。”
  关应钧松开微凉的发丝,蹙眉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少年滴水的下颚,“滴到衣服上了。”
  “没事。”简若沉浑不在意,“水是干净的,一会儿就干了。”
  关应钧想到他胡乱而毫无章法的洗脸方式,勾了下唇角。
  简若沉身上有股肆意生长出的质朴气质。
  生活不拘小节,追求效率,湿巾洗脸能把头发搓乱,用清水洗完脸之后竟然抹一把就算了,擦都不擦一下。
  他把手帕折好,擦过少年的唇瓣,掠过脖颈和耳侧,最后折到干净的一面擦了一下湿润的上半张脸。
  简若沉心里记挂着案件,沉默地站着,有点心不在焉。
  少年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一颤一颤,眼睛因为不舒服有些红,好像被弄哭了似的。
  关应钧看得呼吸一滞。他脖颈发紧,喉结滚了滚,一手捏着手帕,另一只手伸出去,捧着简若沉的侧脸反复摩挲,拇指压在少年藕色的唇瓣上,还未用力就轻轻压下去一个印子。
  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