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果然是一堆钱币。
  看来暂时不用担心经济来源了!
  秦昭兴奋地从箱子里挑选,把规格不一的钱币挑出来,准备一会向孙膑请教。
  专注分拣钱币的她,没注意孙膑看着箱子里的几根带字的竹片眼神闪烁。
  不一会,秦昭就指着钱币向孙膑请教它们的币种、购买力和汇率。
  即使她再对战国缺乏常识,也知此时华夏还未大一统,各国之间的钱币也不一样。
  这堆钱里大多数都是刀币,另一半像铲子一样,还混进一小串圆钱,还有几枚奇怪花纹的尖圆异形金属。
  虽然对秦昭有益,但她不由地生出疑惑:这间有居住痕迹的屋子,主人在魏国生活,使用的钱却五花八门。
  齐国、燕国、赵国都使用刀币。
  其中,最大的那种刀币一定是齐国造的,也叫“齐大刀”。刀身上的铸有“齐法化”类似的齐国文字,“法化”就是“标准货币”的意思。
  燕国的刀币就比齐国的小一点。上面会多铸一个“明”字,所以也称“明刀”。
  赵国的刀币相较齐燕两国,刀身更为平直些,“直刀”就是它的代称。
  像铲子的铸币是魏国的主要货币“铲币”足布,它在三晋地区流行。
  仿造贝类而造的“鬼脸钱”就是楚国的蚁鼻钱了。不得不说楚人的审美一直很奇特,鸟虫书便可见一斑。有意思的是,楚国是七国里唯一搞黄金铸币的。
  圆钱秦昭就太熟悉了,“孔方兄”的起源,是秦国的货币呢。
  等秦昭认识完钱币,把上面各国的文字和简体汉字意义对照时,她听见孙膑叹了口气。
  然后,她便看到孙膑在案上写下一段足矣让她破防的文字。
  “昭,即日起,除了秦语,我开始教你魏语和魏文吧。”
  先生,说清楚——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第9章
  学习魏文和魏语……
  即使知道这是生活在魏国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理性上能接受,感性却还是接受不能。
  目前和孙膑靠在案上写字交流,已经很耗费秦昭的心神了。迫切的沟通需求让她每次都要打起十分精神,去分析和模仿孙膑的发音,寻找规律记下。
  如果两种语言一起学,秦昭觉得自己脑子和舌头必定打架,最终崩溃于语言系统混乱。
  现在可是有七国呢——秦楚燕韩赵魏齐,若是现在跟孙膑学会了魏国的文字和语言,下一趟是不是就是“做得很好,那就把齐国相关安排上吧”。
  而后无限套娃循环,直到秦昭变成一个战国语言大师。
  所以,到底是什么给了孙膑错觉,让他觉得她可以呢?
  和善微笑的孙膑,此刻散发的和煦气息却令秦昭瑟瑟发抖。
  果、果然是先生遭受迫害后,一个人又被迫困于床榻养病,他心理出现阴影,急需做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
  先生啊,打个商量就学日常用语行不行?毕竟这个魏国,咱俩都待不下去呀!
  ……
  孙膑有些意外。
  看秦昭的如此抗拒的神色,想必她是会摇头拒绝的,甚至会像上次那样借口跑出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在床边站着挣扎磨蹭了很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孙膑便知道,秦昭或许默认提议,只是因为“讨厌”实在说不出来答应的话。
  想想秦魏两国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大小征战不死不休的。
  若秦昭的秦,真是秦国的秦……那他强迫一个有原则的秦人去学魏国的语言文字,确实十分过分。
  如果可以的话,孙膑也不想这样。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需要仰仗秦昭活下去。
  秦昭很坚强。能独自在与人斡旋,从那种环境里带他出来;
  她同样也很脆弱。忍受粗糙的食物,看护他这个废人,语言不通以及对陌生环境的不安……假以时日,总有一个会压垮她。
  或许是他太卑鄙吧,这次绝不能心软。
  孙膑心中不禁苦笑起来。
  不论如何,逼着她也要学,被她恨也要教……这个奇特的干净女子,若因救他最后受到伤害或是身死魏国,那他会悔恨、愧疚一生。
  她必须活着,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关于秦昭的身份,孙膑也有些粗略的推测,但无法准确地得出结论。
  或者说他得出的结论太过荒谬,以至于他目前并不想就此深思。
  秦昭会写秦篆,但不能言秦语。
  她的字很大一部分有缺笔少划的痕迹——不是误写或错写,而是一种演变,由繁至简的演变;
  她的语音抑扬铿锵,完整而成熟的体系,和秦语差别极大,书写又习惯性用上秦字。
  神乎其技的医术,从未见过的器具,以及她举手投足里的格格不入……
  一个女人能以国氏为姓,多么疯狂大胆的事——和秦国王室嬴姓的主君们自称里暗藏的野心一脉相承。
  秦昭的归属是“秦”,又不完全是“秦”。
  他甚至不觉得秦昭属于“这里”,她应该属于很遥远的地方——或许是穷尽一生都到不了的地方。
  不论如何,现在言此为时尚早。
  孙膑只想让秦昭活着,即使现在打破她的幻想,现实会让她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