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石十二郎,自幼长在脂粉堆里,不负众望成了个膏粱里的膏粱,纨绔中的纨绔。
  忽有一日,家里长辈决心要管一管他,将他塞进了府学里。
  也不知怎的,他偏看府学里的一个寒门学子不顺眼,竟害了那学子的性命。按折子里头的写法,是凌辱致死。
  府学里,那寒门学子的同窗们登上石家的门要一个说法,却被乱棍打了出去。
  那学子只有一个寡母,托人写了状子,递给府衙,府衙却不收。
  她没法子,一头撞死在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府学里的其他学子们,则是在府衙门口,守着这老妇人的尸体静坐,要求衙门里给个说法。
  巧的是,有一个御史回乡探亲,正遇上这些学子静坐的事儿。
  至此开始,这事算是闹大了。
  御史从学子们手中接过状子,然后直接递进了京,和折子一起,递到了御案上。
  这状子有两份。
  一份,是学子寡母手中那份,上头早已洇满了她的血,红得刺目。
  另一份,则是那些学子们重新写的,里头列了石氏的十项罪状。
  寒门学子之死,不过是这十项罪状里,最微不足道的一条。
  真正要命的,是另外两条。
  一条,是说石氏豢养甲士、私造兵刃。
  另一条,则是说石氏吞并土地、非法屯田。
  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已不是把那石十二郎推出来认了罪,就可以了结的了。
  江诗荧出来的时候,恰好听见陆昭霖吩咐了一句:“召蔺由进殿。”
  这事儿,想来会交到武德司的手上,细细查证。
  陆昭霖早就看世家不顺眼,前阵子才借着皇后的事修理了宋、邓两家。
  如今借着这学子们的状子,又可以将抚州上下好好修理一番。
  一路想着,一路已经回到了湘影居里头。
  江诗荧唤了阿圆入内,将石氏的事在她耳边大致说了一遍。
  阿圆问:“您是想插手此事?”
  “我哪儿有那个能力?”江诗荧笑了笑:“我想着,石家此时,定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正想着找人拉他们一把。这满京城里,谁又有那个能力去拉他们呢?”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却清楚,甭管是谁,只要伸出了手去,就只能陪着石家一起去死。
  阿圆和她对视一眼,瞬间意会。
  “奴婢听说,前朝都在请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呢。这事儿,对于皇贵妃的娘家来说,想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江诗荧的眼中溢出笑意,缓缓点头:“只是,总该有人告诉石家才是。”
  阿圆道:“娘娘放心,京中自然会有这样的善心人。”
  ···
  九月初十,圣驾回宫。
  当日夜里,陆昭霖没进后宫,独自歇在了甘泉宫。
  江诗荧正准备让人熄灯睡下,就见阿圆进了寝殿。
  秋雨会意地出去守门。
  阿圆走到床边儿上,行完礼之后道:“石家那边儿,已经和贵妃娘家搭上了线。
  五日前,有人瞧见有十多口大箱子,趁夜从角门儿被抬进了英国公府。
  那箱子,是从石家在京城的宅子里抬出来的。”
  江诗荧问:“咱们的人可露了踪迹?”
  阿圆摇了摇头:“娘娘放心,他们都离得远远儿的,小心着呢。”
  江诗荧道:“让他们都撤回来吧,后头不必再插手此事了。”
  她这儿都收到了消息,武德司只会知道的更早。
  陛下那儿,估摸着正等着英国公府的动静呢。
  事已至此,无需她再做什么了,只等着英国公府自寻死路就成。
  阿圆点了点头,又道:“还有珍充容的事儿,又有消息递了进来。”
  江诗荧微微抬眸:“哦?”
  阿圆道:“先是木芙蓉的事儿。
  咱们的人去珍充容的祖籍易州查过了。他们家在易州的老宅里,一株木芙蓉也没有种。
  据守在宅子里的老仆说,不仅是现在,便是过去的一二十年里,那宅子里也不曾种过木芙蓉。
  咱们的人还调查了珍充容的外祖家,她外祖家开了个医馆,医馆后头就是自家住的院子。
  院子里别说木芙蓉了,什么花儿果儿的都没种,全都种的药材。”
  江诗荧微微皱眉,珍充容说她母亲甚爱木芙蓉,家里种了一些。莫非,她还有别的母亲、别的家不成?
  她沉吟了片刻,才道:“继续说。”
  阿圆道:“娘娘还记得,易州恰好也是皇后娘娘的祖籍吗?”
  江诗荧点了点头。
  阿圆又道:“珍充容三岁之前都被养在易州,三岁那年才回到父母身边。巧的是,同年,还未出阁的皇后娘娘跟着父母回乡祭祖。”
  皇后和珍充容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江诗荧想到珍充容之前在自己耳边说过的那句“受了恩的人,若是不回报恩情,是该天打雷劈的。”
  这该被天打雷劈的人,该不会就是指的皇后吧?
  她沉吟了片刻,才道:“继续让人在易州调查,查珍充容三岁那一年,易州都有什么大事发生过。”
  阿圆“诺”了一声,正要退下,又被她叫住。
  “宫里头,也让人盯住珍充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