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虽好吃,外壳却难剥,丫鬟还记得上次齐姑娘吃得满脸是油的模样,这会儿赶紧帮着动手,免得自家姑娘又不顾形象地啃螃蟹。
  只是她手速再快,也赶不上齐姑娘吃蟹肉的速度,齐姑娘索性拿起蟹腿,把一块香辣蟹放在口中嗦溜起来。
  见她如此不顾形象,米姑娘和宋姑娘不用问,也能猜到这香辣蟹是多么好吃。
  做东的齐姑娘已然吃成这样了,她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都各自夹起螃蟹吃了起来。
  一时间席间啧啧啧和嗦嗦嗦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尚未被香味迷住的丫鬟赶紧关上房门,免得被外人看到这些大快朵颐的姑娘们。
  米姑娘不如齐姑娘能吃辣,第一块蟹肉入口,差点儿没把她直接送走。
  她赶紧拿起茶盏,咕嘟嘟灌了好几大口水。
  这是什么怪味,嘴巴都像是着火了似的!
  可是喝过水,嘴里的味道淡了下去,又觉得若有所失。
  刚才那个味道,真是够劲!
  米姑娘忍不住,再次吃了一口蟹肉。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她就觉得味道没那么刺激了,反而还品出一种独特的香味来。
  这种感觉强烈又让人着迷,她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呼呼呼,香,辣,鲜,嫩,太过瘾了!
  这一刻,米姑娘瞬间理解了齐姑娘为什么不顾形象地大嚼了。
  有如此美味的食物,谁还要形象啊!
  三个姑娘一口气把一大盘香辣蟹全部消灭,齐姑娘尚觉得不足,竟然又捡起蟹腿开始磨牙吸味。
  米姑娘和宋姑娘见状,非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居然也跟着拿起蟹腿咬了起来。
  借着齐姑娘的光,她们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香辣蟹,齐姑娘爱吃这东西,跟着她吃肯定没错!
  直到吃饱喝足,宋姑娘才想起水果醋的事儿来。
  香辣蟹虽然好吃,可是水果醋她们还没吃到啊!
  丫鬟赶紧跑下楼,传达了姑娘们的想法。
  梅娘压根没想到她们吃着香辣蟹,还想要水果醋,只觉得有些好笑。
  还好之前她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会儿拿出三瓶水果醋交给丫鬟,让几位姑娘带回去品尝。
  等到忙完,午间的盒子菜也卖得差不多了。
  送走了齐姑娘一行人,四九上楼去收拾残局。
  等他端着一大盘子空蟹壳下来,正好碰到了李韬。
  李韬有了新目标,最近都闭门不出,在家刻苦攻读,可是几天没吃到梅娘做的饭菜,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虽然坐在书房里对着书本,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梅源记。
  待吃过梅娘送到李府的冰皮月饼,他就再也按捺不住,直奔梅源记而来。
  只是今日他来得晚了,一进店里,就发现饭菜都已经卖光了。
  正满怀惆怅之际,他就看到端着空盘子的四九。
  残余的香味随风飘散,再看看那堆积如山的蟹壳,李韬顿时就把持不住了。
  “你们今天还做了螃蟹?”
  四九见是李韬来了,赶紧说道:“这不是店里的盒子菜,是梅姑娘给几位贵客做的香辣蟹。”
  螃蟹那么贵,要是做成盒子菜不是太赔本了嘛!
  梅娘做的!
  香辣蟹!
  只是听到这两个关键词,李韬就忍不住口水直流。
  虽然没吃到香辣蟹,可是只闻着这香味,他就知道这东西绝对好吃!
  梅娘才忙完,正在跟娟娘说着晚间要做什么菜,就见李韬一头闯了进来。
  “梅娘,我也要吃香辣蟹!”
  看到李韬一脸焦灼和难过,活像是饱受委屈的孩子,娟娘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梅娘微怔,待看到四九端着空蟹壳去了后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笑道:“李公子来了,别急,有话慢慢说。”
  李韬饿着肚子,只闻见香味却吃不着,能不着急吗?
  “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梅姑娘,我饿了!”
  梅娘忍笑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
  李韬却摇摇头,一脸固执地说道:“我就要吃香辣蟹!”
  这下梅娘可为难了,她说道:“做香辣蟹倒不是问题,可是现在没有螃蟹了呀!”
  此刻已是午后,螃蟹这种食材不禁放,都是起早去买,这个时候就算去集市,也买不到新鲜的螃蟹了。
  李韬大失所望,坐在厨房的板凳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梅娘想了想,说道:“李公子,要不你明天再来,我保证给你做一道比香辣蟹还好吃的菜!”
  她记得她对李韬的承诺,她现在还欠着李韬两桌菜呢,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招待一下李韬。
  听到梅娘的保证,李韬立刻燃起了希望。
  “什么菜?还能比香辣蟹还好吃?”
  梅娘神秘一笑,说道:“先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李韬听了,果然高兴起来。
  他拒绝了梅娘提出给他做些饭菜的要求,美滋滋地回家去了。
  明天就有好吃的了,他要留着肚子,享受明天的美食!
  不知不觉间,梁家搬到狗尾胡同已有一个月了。
  梁坤的伤势反反复复,最近天气转凉,伤口才不再溃烂,只是他病了太久,已经元气大伤,如今连起身都费劲,更是日日都离不了吃药。
  这就苦了梁鹏和梁付氏,自打梁坤中了秀才,两人便以老爷太太自居,再不肯为点小活计自降身份去做工,想着有梁坤每个月秀才的银米份例,肯定是够用的。
  再加上又说上了史家的亲事,他们惦记着史家有钱,养他们老两口是绰绰有余,自己就更不会出去干活了。
  如今他们搬到了狗尾胡同,虽然不用出房钱,可是搬家置办了一些东西,梁坤又成了药罐子,一家人坐吃山空,仅有的一点积蓄很快就花光了。
  梁付氏本想着让史家出钱,可是因为他们总是想占史家便宜,史二太太早已烦不胜烦,如今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下了,她就借口说贞娘要绣嫁衣不能出门,自己要办嫁妆忙得很,梁付氏每次找过去,史二太太都是闭门不见。
  眼看过几日史贞娘就要出嫁了,有多余的银子留给自己女儿多好,何必要巴巴送到梁家去?
  再说,史家已经一退再退,连聘礼都不要了,梁家还不肯知足,竟想让他们倒搭?
  史二太太就算再急着嫁女儿,也不愿意担着倒贴的名声。
  史家那边抠不出油水来,梁坤这边的药眼看就要断了,再加上几日之后要办婚事,梁鹏和梁付氏急得团团转。
  梁付氏恼怒史二太太躲着自己,气道:“大不了,这亲事就不办了!到时候雇个轿子,把人抬进门就得了!”
  “你糊涂!”梁鹏虽然心疼钱,却比梁付氏头脑清醒,闻言立刻骂道,“就算纳个妾,也没有一声不响就把人抬进来的道理!坤儿到底是个秀才,娶媳妇总得留点体面!再说,那些保甲听说咱家要娶媳妇,还说要来吃席呢,更不用提还有史家那些亲戚,就算咱们不想办,史家的人能答应吗?”
  不出聘礼,催促尽快成亲,这些史家已经都忍了,要是连个像样的亲事都不办,连梁鹏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梁付氏眉头紧皱,说道:“谁不想要体面,那钱谁来出啊?”
  “是咱们梁家娶媳妇,那自然是咱家来出。”梁鹏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他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窟窿补上,等过几日媳妇进了门,不就有钱花了吗?”
  梁付氏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倒轻巧,办一场亲事,要请人手帮忙,要买米买菜买酒,做几桌像样的席面请客,咱们坤儿连一身新郎官的衣裳都没买呢,单是这几样,怎么也要三十两银子,这银子从哪儿出!?”
  梁鹏咬了咬牙,说道:“要不然,咱们把三条胡同的宅子卖了!”
  “卖宅子!?”梁付氏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怎么行?咱们家可就那一个宅子!卖了它,往后咱们住哪儿?”
  “你傻呀?”梁鹏不耐烦地说道,“你忘了咱们是怎么被赶出来的了?你还指望以后回去住?就算你愿意,邓老爷子他们能答应?”
  想到当日被三条胡同的百姓们撵出来的情形,梁付氏心里一阵后怕。
  梁鹏继续说道:“左右那宅子咱们也不能去住了,还不如换些银子,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等史贞娘进了门,坤儿也好起来了,往后还能买更大更好的宅子呢!”
  一番话说得梁付氏动了心,她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对,以后坤儿考中进士,当了官,那小宅子留着也没用了,还不如卖了呢!”梁付氏想起三条胡同那些人,咬牙切齿地说道,“等以后咱们家富贵了,买个大宅子,气死他们!”
  做通了梁付氏的思想工作,梁鹏就赶紧去找了草市这一片的中人姜五。
  姜五年约四十多岁,长得又瘦又小,一张脸上满是精明和算计。
  听说梁鹏要卖三条胡同的宅子,姜五便面露难色。
  “梁老爷,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我们这行都是有规矩的,不能互相拆台抢生意,北市口那一片是金祥的地界,你让我去卖房子,这不是让我去打金祥的脸吗?”
  梁鹏一提到金祥就头疼,那小子年纪不大,成天笑嘻嘻的,为人却滑不留手,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之前他们被北市口的老百姓联手欺负,金祥可没少在旁边看热闹说风凉话。
  梁鹏皱眉说道:“如今我都搬到草市来了,有事自然要找你,那宅子是我的,当然是我说了算,我说卖就卖,你甭管金祥那小子!”
  姜五依然是一副别扭模样,梁鹏好说歹说,最后把中人的佣金提高到房价的一成,姜五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梁鹏一走,姜五马上就去找金祥了。
  要说这梁老爷也真是拎不清,他们才搬来草市几天,不知根不知底的,谁肯给他用心干活?
  再说他们中人成日在外头跟人打交道,消息很是灵通,梁家的事早就在南城传遍了,姜五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家,梁秀才又没了学官大人撑腰,他怕什么?当然是要尽可能地多挤出一些油水来。
  金祥得知梁家要卖宅子这个消息,赶紧拿了一盒茶叶送给姜五当谢礼,两人还商量好,金祥卖了梁家的宅子,只要一半的佣金就行了。
  姜五不用出力就能白得一半的佣金,又得了一盒子好茶叶,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了姜五,金祥马上就去了武大娘烧饼店。
  武大娘正抡着菜刀,叮叮咣咣地剁肉馅,见到金祥来了也没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