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目光冰冷，若非天生的血脉桎梏，他的修为岂止今日这等地步。
回头看一眼两尊完好无损的妖王尸身，苍月目光中的冰冷消散了几分。
“带回族地安葬吧。”
言罢，苍月撕开一条道通，庞大的身形缓缓消失，剩下的妖王鱼贯而入。
……
成天域，仙武城。
天色已悄然入夜，整座仙武城依旧灯火通明，无比喧闹。
镇妖军已然撤出十之八九，城中多了不少圣武仙宗的弟子。
此次一战，圣武仙宗亦是伤了不少元气，虽然核心弟子损伤不大，但外门弟子却是几乎亡尽。
这段时间圣武仙宗也在大开山门，招收弟子，然而效果并不是太好。
一来是圣武仙宗在妖祸中，几乎放弃了所有外门弟子的举动太过令人心寒，二来是因为迁移进成天域的势力，太过庞杂。
其中二品势力都不止一个，那些年少的男女选择自然更多，成天域以往圣武仙宗独大，傲视一域的格局，已经彻底一去不复返。
长街尽头，玉天君府。
身着宽松玉袍的玉鸿，站在一间密室之中，望着眼前数盏熄灭的魂灯，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半晌后，玉鸿一声轻叹，眼底暗流汹涌。
两尊元神境的大修士，加之四位万象境武者，如此力量，去截杀一位天罡境的武者，非但未能建功，反而陨落，简直是不可思议。
……
无边妖域，一处连绵十余万里的山脉中心。
此处原先是绝灵之地，如今成了岚族的族地。
族地的中央，布置着一座大阵，法阵中心伫立着一块高达十余丈的血色石碑，石碑之上，镌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青色古莲。
在那石碑旁，还有一口新开辟的血池，血池四尺见方，池内布满了如同血液一般的粘稠液体。
这是祖血池，一族的血气精华凝聚，在妖族之中，是绝对的重地，只有天姿最为超绝的后裔，才有资格入池，淬炼血脉，助其返祖。重复祖先荣光。
血池的中心，静静躺着一名女子，女子双眸紧闭，雪亮的银丝铺满了池面，精致的面容之上一片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整个人就好像一个快要破碎的瓷娃娃，身躯之上，布满了裂痕，浸泡在血池内，毫无生气。
苍月连同数位妖王站在池边，神情皆是有些凝重。
“苍月，这就是咱们的族长？”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并不是妖族？”
“而且实力也不怎么样。”
一旁几位没见过石岚的妖王，纷纷开口，神情中带着些许质疑。
虽然血脉上的威压做不了假，但这几尊妖王还是起了些疑心。
“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你们只需要记住，她是我们的族长，这就够了！”
苍月的兽瞳中寒光闪烁，语气之中带着严厉的警告。
石岚不是妖族，他早已知晓，他此前就曾经猜测过，石岚非妖非魔，更非人，而是销声匿迹已久的半神族。
忽然法阵一阵波动，一只玄玉豹被一位妖王拦在法阵之外，正上蹿下跳，显得极为急躁。
“放她进来。”
苍月微微皱眉，轻声开口。
法阵开启，玄玉豹窜了进来，对于一旁的一众妖王看也不看，一直绕着血池打转。
第三百零七章：记忆
天白曾经吞下过石岚的精血，借助石岚赐予的龙珠，它如今已是天罡境界的妖兽，且血脉等级有了不小的提高，化形不再是空中楼阁。
此刻它蹲坐在血池边，轻轻舔舐着石岚的手掌，满心忧愁。
躺在血池中的石岚，气机越来越弱，不知为何，祖血池并未延缓她的伤势，情况还在不断恶化。
先天灵体的自我修复，在命元干涸，血气匮乏的状况下，也有些力不从心。
苍月一脸凝重，在池边踱步，一旁几位新入族的妖王对视了一眼，眼底暗流汹涌。
其中一位绿发妖王舔了舔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死死盯着石岚的身躯。
一旦眼前这所谓的“族长”生机断绝，他会第一时间上前，啖其血肉，这样便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血脉源头断绝的副作用。
甚至借助这位“族长”的血肉，他或许能取而代之，成为“二代”。
对于石岚，这些新入的妖王并无敬畏之心，此刻见石岚濒死，自然而然的萌生了许多想法。
妖族自古以来，就是强者为尊，相对人族而言，是更为赤裸的弱肉强食。
……
石岚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五体，整个人不断下沉，好似跌入了无底天渊，沉浸在一片永恒的黑暗中。
这是哪里？
我是谁？
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忽然间，一道道流光涌现，驱散了黑暗。
流光之中，映照出了一个普通男子的短暂一生，自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至学业有成，步入尘世，最终在一场酒局之上有了片刻停顿。
酒局之上，形色百态，仿佛每个人都有吐不完的苦水，诉不完的曲肠，追思着那逝去的难以挽回的年华。
恍然间，男子伏在桌案上，没了生息，而后流光倒转，他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长河。
长河之中，有无数生灵在争渡，随波逐流。
男子沿着长河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缓缓向前，忽然间，一只大手自虚空中探出，将男子一把攥住，扯进了一条通道之内。
当他再度清醒时，已然变成了襁褓中的女婴，刹那间轮回往生，重活了一世。
不等他接受这个事实，一个面目狰狞老妪将他死死捂在襁褓中，要将他生生捂死。
“你该死，他才是真正的石家长子！”
带着颤音的低吼在耳边响起，他的意识很快便沉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再度恢复了意识，女婴已然长大成人，静静地躺在布置简单的房间之中，然而他对于此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了丝毫记忆。
随着一块块记忆碎片闪过，石岚的神魂逐渐壮大，意识渐渐清晰。
随着记忆恢复，石岚的心中惊起滔天骇浪，这其中的许多记忆，她根本没有印象。
心神震动之下，她未曾察觉到，她的神魂已然发生了质变。
……
……
识海之内波涛汹涌，外界石岚身躯的生机却是在急剧下跌，几乎是瞬间进入了假死状态。
血池周边，几尊妖王之间的气氛愈发诡谲，苍月眉头紧锁，有些急躁的走来走去。
淡紫色的灵血几乎流干，一丝猩红的血液自石岚体内深处缓缓流出，与紫色的灵血交融，将她逐渐包裹。
血液之上仿佛带着炽烈的火毒，温度极高，整座血池都开始升温。
看到这丝血液，苍月停下脚步，鼻翼轻动，目光一黯，泛起阵阵幽光。
神凰血的味道……
石岚已然停止了呼吸，就如同一具尸体，没有了丝毫动静。
但几尊妖王都能感觉到，岚族的血脉源头还在，虽然在逐渐衰竭。
转眼间，半个时辰过去，石岚彻底被那团血液包裹，血池上空蒸腾起渺渺热气。
轰！
那尊绿发妖王再也按捺不住，向着血池中央扑去，出手的同时，他也并未大意，一直在关注着苍月的动静。
出乎他意料的是，苍月并没有出手阻拦，这不禁让他心中大定。
一旁的几尊妖王，又有两人跟着跃起，向着血池杀来。
苍月静静地端坐于池边，看着这几尊妖王，眸光冰冷，如同看着几具尸体。
天白瞳孔睁大，反应过来后，自池边窜起，额头双角绽放出雷光，不顾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压制了血脉上传来的畏惧感，以下犯上，出手截击几尊妖王。
天白并不傻，相比于许多同族，其求生方面的智慧，甚至要高得多，但此刻它却选择了出手。
血池上空热浪蒸腾，空间都有些卷曲起来，那几尊妖王根本未曾将天白放在眼中，随手将其扫在一旁，毫无停留的向着石岚扑去。
嘭！
天白重重砸在了一旁的血色石碑之上，筋骨俱裂，血迹染红了石碑之上的青色古莲，弹指间便遭遇重创。
随着距离的拉近，石岚身上的气血味道愈发浓烈，几尊妖王皆是满脸狂热，吞了石岚，他们必然能够更进一步。
“唳——”
一声高亢的凰啸，如同惊雷炸起，炽烈的精血腾起一阵热浪，化成一团烈焰，将石岚彻底包裹，恐怖的高温连几尊妖王都承受不住，后退了几步。
石岚的身躯如同神凰浴火重生，在生命枯竭的尽头，枯木逢春一般绽放出了强大的生机。
识海内，石岚的神魂异变结束，意识沉入了肉身，很快便感知到了一切。
她倏然睁开了双眼，一步踏出了烈焰，探手抓住了那尊绿发妖王的右臂。
扫了一眼石碑下瘫软的天白，石岚目中的寒光仿佛要刺穿眼前这三尊妖王的肌骨。
“你居然还活着……”
那尊绿发妖王一声低吼，神情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恐惧，忍不住想要后退，血脉上传来的威压，他根本无法承受。
一旁的两尊妖王连连后退，心中阵阵发毛，石岚在他们眼中，明明就是已死之人，此刻却死而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