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是在天子确认身体有疾的情况下。”
  曹操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问道:“你为何会这般想?”
  “文若……总是要死心了才能完全为阿父所用,阿父你说对否?”郭嘉转过头来,眼神幽深的望着曹操,那锐利的视线,仿佛一下子刺穿到曹操心底最深处,将里面所隐藏的阴暗一览无遗。
  曹操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危险:“奉孝,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阿父。”郭嘉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曹操的面前跪下:“汝之心愿,我已有所觉,亦愿意全力相助。”
  “哼,你可知你这大逆不道的话,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曹操一拂袖,猛地站起来抽出剑挂上的长剑,剑尖抵在郭嘉的脖子上,只要一用力,那脖子便会鲜血横流。
  “阿父,难道你真的没想法么?”
  郭嘉并不畏惧,他仰头看着曹操:“迎奉天子,天子有恙,阿父又怎知这不是上天对天子的惩罚?国有难,天子受之,乃理所应当。”
  此刻的郭嘉已经和曹操印象中有些文弱的形象相去甚远了。
  他的口舌,化作利剑,将曹操掩藏的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野心一点点的曝光在阳光下。
  “阿父,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得秦岭一脉相助的。”
  郭嘉不顾脖子上的剑,缓缓的站起来:“秦岭险峻,若想过秦岭,难于上青天,秦岭十三脉,各个走出来都是身怀绝技,可为何秦岭十三脉避世百年不出?”
  郭嘉缓缓的靠近曹操,任由利刃划破自己脖颈上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襟:“阿父,如今陛下当到许都,文若虽说忠心主公,可我等都知,他乃士族,汉主为先,若日后阿父真想登高主位,文若必死,即便阿父不杀他,可他也过不了心底那一关,倒不如趁陛下有疾,让他亲眼瞧瞧,他一心所为的汉主,是否值得他为其去死。”
  “大胆!”曹操瞪大了双眼,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你别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郭嘉瞪大了眼睛,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缓缓的跪下,拱手行礼:“主公,你乃是我的主公,亦是阿婉之父。”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曹操的手微微一颤,终究闭了闭眼,手一抖,佩剑从掌心滑落,与地板碰撞出清吟声。
  “你给我滚回去。”曹操猛地背过身去,声音微沉的说道。
  郭嘉从善如流的起身,拱手:“那我便先告辞了,阿父早些休息。”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曹操的房间,临走前还十分贴心的为他关上了房门,若不是脖颈上那鲜红的血渍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事情,此刻看郭嘉就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了
  甚至郭嘉此刻嘴角含笑,显然心情还挺好。
  以至于在半路被拦住的时候,他好心情的停下脚步与人寒暄。
  “郭先生,我听闻你本是颍川人士?”说话的乃是颍川本地的豪门,算不上士族,却家底丰富,与当初的姜氏差不多,只是这户人家做的是布匹生意,不同于姜氏做药材生意。
  “是,我确实是颍川阳翟人士。”
  “哎呀,那可真是巧啊。”那人激动的一拍腿,转头对身后的马车喊道:“女儿,你快出来看看你的家乡人。”
  很快,马车里面钻出一个袅娜的身影,女婢掺扶着她的胳膊。
  女子走到郭嘉面前,屈膝行礼:“奴见过公子。”
  “我这女儿也是颍川阳翟人氏呢。”那富绅满脸笑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很显然,这个自称‘奴’的女儿,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女儿。
  而这个富绅之所以介绍给郭嘉认识,自然也是有另外的意思。
  郭嘉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那女子则是微微垂着头,恰好露出白皙优美的后颈线条。
  “吾妻善妒,上一个胆敢如你这般大胆的,乃是金县县令,他的腿骨被吾妻用马蹄碾碎……不知你可受得了马蹄踏碾之苦?况且吾爱重吾妻,不欲让她伤怀,所以你心中所想还是莫要说出口的好,我就当不曾与你碰面。”说完,郭嘉一拂袖施施然走了。
  富绅脸色僵住,张了张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说自己畏妻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男人呢。
  倒是那位‘女儿’,此刻满脸复杂,抬头看着郭嘉的背影,她既高兴世间还有这般对妻子爱护的男子,又悲伤男子爱护的妻子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幸运的女子。
  富绅送女人给郭嘉,这样的事情在最近这段时日层出不穷。
  也多亏那天郭嘉回去时天色有些暗,那富绅没有看见他领口的血,否则的话,许都城里恐怕又要流言纷纷了。
  可!哪怕这样,依旧止不住一则流言的扩散。
  曹操座下谋士郭嘉,畏妻!
  等曹操终于从郭嘉说的那一番话中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自己自己的女婿不知什么时候又重新将‘畏妻’的帽子戴在头上,而且还戴的挺开心。
  另一边,曹洪等人带领部下与长安城外百里处默默等候。
  他们先等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里除却一病弱女子外,就只有几个仆从,可女子手中却拿着大娘子曹婉的信物。
  曹洪脸色怪异的将这位妇人接收了下来。